2017年3月,為給王導一個交代,飾演《紅樓夢》賈寶玉的歐陽奮強幾經折騰,打聽到張明明的消息。
張明明卻回應:不希望被打擾。
2017年,86歲高齡的王扶林導演感慨:《紅樓夢》播出一晃30年了,真希望還能看到劇組原班人馬相聚一次。
得知王導心願,歐陽奮強立馬開始策劃:紀念「1987,我們的紅樓夢暨87版電視劇《紅樓夢》開播30周年」活動。
兩個月的時間他得到3901人支持,並籌到資金171萬。
分散異鄉的紅樓人奔走相告,相互聯絡。
只是一直聯繫不到她。
自從《紅樓夢》殺青後的1987年以來,20年後在2003年《藝術人生》節目的聚會上,她未曾露面,追憶會上也未見蹤影,似乎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看6月17日活動時間臨近,歐陽奮強一個頭兩個大。
他隨手發了條朋友圈:大家心心念念30年的尤二姐張明明,你到底在哪兒呀!
好巧不巧,信息被中央歌舞團歌唱家任雁女士看到,並回覆:
「她之前是我們團的,現人在波士頓,我幫你聯繫!」
本以為這下齊活了,任雁女士卻轉達了張明明的回覆:她不想被打擾。
張明明在耗時3年拍攝的36集戲裏,出演尤二姐只佔了兩集,卻讓導演連連稱讚,觀眾念念不忘。
但她卻一心只想與《紅樓夢》做一個切割。
這或許與尤二姐這位不算正面的角色有着莫大關係。
1983年一天上午,在中央歌舞團辦公室,《紅樓夢》選角組和劇團領導正在溝通演員。
突然一個女孩笑呵呵闖進來,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唰地紅了臉,低頭轉身跑開。
這時,飾演賈赦的李頡,對飾演刑夫人的夏明輝說:「夏老師,剛進來的那姑娘,我看可以試下鴛鴦。」
看來李頡老師已入戲選角了,心想能讓賈赦那老色批以下犯上,強佔賈母貼婢女鴛鴦,得長成這樣才合情理。
哪知夏老師應聲:「我正想和你說呢,這不就是咱園子裏的姑娘嘛!」
這個冒失女孩就是張明明,她着急取飯盒跑錯屋了。
到了面試那天,張明明卻推辭:「我只會跳舞,不試了。」
同事搖頭:「哎!我們是上趕着試,人都點名讓你去,你可真慫。」
「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張明明被同事說紅了臉。
心地純真的人,在做事時都會一心一意。
張明明化好妝之後,迅速投入角色,毫無害羞和拘謹之感。
拍完樣片,其他人都在和老師請教博好感。
張明明卻趁亂開溜了:「瞎,總算應付差事了!」
誰知,三周後,劇團領導叫她到辦公室:「小張,準備一下,4月到圓明園報到,這次就通知你一人,可得把握機會!」
看着領導殷切的目光,她張開嘴想拒絕來着,卻言不由衷回了句:「謝謝領導!」
耷拉腦袋轉身離開。
1984年春,張明明來到圓明園,和來自各地的32位遴選演員開始了封閉式培訓。
撫琴弄墨、練形體儀態、聽紅學家授課,張明明拘謹的性格也漸漸放開了些。
一晃兩個月過去,陸續定角,張明明選了「鴛鴦上吊」片段來試演。
只是那股子烈女勁頭總差點意思,被導演組PASS掉。
接着她又試:麝月獨自待在房裏,寶玉進門就問:「你怎麼不玩牌去?」麝月頭一歪:「沒錢吶。」
這段俏皮自然的表演獲眾人好評。
王導卻覺得張明明扮的麝月和晴雯有點撞角了,不妥!
又讓她嘗試一段「鴛鴦抗婚」。
沒承想這次她情緒拿捏到位,表演老師李頡和編劇都拍手叫好。
只有王導盯着屏幕,半晌不作聲。
忽然他一拍大腿:「我說哪不對呢!媚,太嬌媚了!」
原來,張明明長相太嬌媚,與原著里的丫鬟模樣不符。
王導接着說:「我看張明明是尤二姐不二人選,排一段試試。」
張明明試了一段「賈璉在尤二姐閨房討吃檳榔」的小品。
果然,風流嬌俏,媚而不俗的尤二姐躍入眼帘。
女人生得標緻,註定老天爺追着賞飯吃。
張明明出生在優渥家庭,因為早產身體柔弱,父母讓她從小練舞強身健體。
長的有點混血樣的她打小招人喜歡。借着有點舞蹈基礎,從幼兒園開始到初中,她都站學校舞台C位,是班級文藝骨幹。
時間長了她在舞蹈方面成了氣候。
之後,張明明順利考進北京舞蹈學院。畢業後分到中央歌舞團,成為一名舞蹈演員。
私下的張明明很靦腆,但一到舞台就變了個人似的。曾在大會堂為國家首腦演出,還代表國家隊出境會演,是一名冉冉升起的舞蹈新星。
只因出演《紅樓夢》風流域姐尤二姐,把張明明拉下藝術殿堂。
當然,她未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在圓明園培訓結束,離開機時間尚早,考慮到張明明性格靦腆,又是個未談過戀愛的小女生。
為了讓她更好地找到合適的角色參考,並練習,需要恰到好處地處理尤二姐的情感戲。
夏明輝老師向峨影廠的謝導推薦了她,於是她很幸運地成為了《月季皇后》的女主角。
沒承想她的表演很出彩,接着又出演了《梅嶺西苑》《戀愛季節》。
《紅樓夢》還沒開機,張明明在圈裏已小有名氣,從沒有表演經驗的小白,變身成可塑強的新晉演員。
1986年,張明明謝絕片約回歸紅樓劇組。尤二姐出場。
曹筆墨不多卻讓人心疼的悲情女子,從書中走了出來:她身着紅襖,鳳釵斜插鬢邊,流蘇搖曳,說不出的風情,笑得憨憨甜甜,安分而認命。
只有兩個片段,卻成功展現了尤二姐一生的悲慘形象,演技了得!
1987年,《紅樓夢》在播出時,尤二姐這一位被曹公刻畫成負面形象的角色,卻引起了觀眾們紛紛寫信給報社,表達對二姐的憐憫之情,希望她能在劇中有更多的戲份。
王導也對張明明說了一番話,正是這番話讓她逃離銀幕,奔赴異國。
眾所周知,王導選演員有沒有表演經驗不重要,「像」才是王道。
王導屬於「體驗派」:一種表演體系,追求演員化身角色。
核心是演員要從信念上相信自己就是角色,想角色所想,思角色所思,忘我代入,呈現人物情感。
飾演王熙鳳的鄧婕後來說過:
「時間長了,演員只要穿上戲服,不用演,往哪一站,就知道這是哪個角色了。」
對於張明明的演繹,王導褒獎:「小張,看了《月季皇后》,還是比不了尤二姐。」
王導的褒獎張明明沒有驚喜,反而惆悵。
自打琢磨起尤二姐這個角色,她觸動很大:優柔寡斷,戀愛腦的美人燈,一生攀附男人,受盡屈辱不敢反抗。
尤二姐貪污了公款。
她想起自己從小就性格靦腆,從不敢拒絕,再加上對社交場合感到恐懼。
繼續留在娛樂圈,毫無疑問會消耗自己。
在離開紅樓劇組後,她拒絕了各種片約,前往了外國,並與國內的一切人斷絕了聯繫。
三十載過去,直到1987年4月,一通來自曾任同事任雁女士的國際長途電話打破了寂靜。
歐陽奮不遺餘力地四處尋找,希望能回國參加《紅樓夢》首播30周年的聚會。
這個電話使她意識到自己曾經是《紅樓夢》中的人物。
她已經適應了遠離聚光燈的生活,因此答道:「不希望被打擾,但可以添加我的微信。
和歐陽奮強加了微信後,她一個月都沒有回音。
歐陽之前並沒有刻意迴避溝通,只是感到無話可說。
我暫時無法回來,但可以在15號接受採訪。
歐陽奮強在美國發表文章之前,張明明到了美國後,一邊從ABC起步學習語言,一邊打工,多年後才通過語言考試。
之後結了婚,她沒有選擇回歸家庭,而是計劃進軍不用與人打交道,可以專注搞技術的IT行業。
她考入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修計算機科學,不巧次年懷孕,給學業增加了難度,但她還是扛下來。
每門功課都是A,結業時她取得了學士學位。
她把自己從一個風情萬種的社恐御姐,變成了一個冷靜果敢的理工程式設計師。並在美國IT行業擔任高級軟件工程師。
之後,考慮涉獵金融投行,她考入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取得了MBA學位。
至此,她又蛻變成商業弄潮兒。
只是讓她欣慰,談起來眉飛色舞的是她的兒子,從小到大都是全A成績。
可見,30年後的張明明,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嬌媚柔弱的尤二姐,她也不想再回到有尤二姐影子的生活。
美貌對女性而言,是一把雙刃劍,既能傷害他人,也會傷及自身。
容貌雖然如同甜美的餡餅,卻同時也是一個誘人的陷阱。
得到美貌的同時也意味着會面臨更多的誘惑和考驗,這是天意。
人很難抵擋對名利的誘惑,但要堅實地打下紮實的基礎,需要踏實的一步步實踐經驗。
毫無疑問,張明明從幼年到成年的過程中,清楚認識到自己性格上的不足,因此選擇通過歷練來克服劣勢,打破了「紅顏薄命」的固有論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