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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斷清華和我在精神病院的一周

【編者按】由於經歷離奇,編輯部幾經周轉,驗證了事實的真實性。這不是小說也無虛構,而是當年一名清華學子的真實經歷,她險成朱令第二。

大二下學期,因我而受傷的同學從醫院回來了,我依然生活在謠言和痛苦之中。那個夏天我被無辜地牽扯到一個可怕的校園兇殺案,實在太意外了。我的世界因此而乾坤顛倒,是非顛倒。我時常一個人躺在安靜的宿舍里,冥思苦想,痛苦不堪。我的腦子裏時常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絲亮光,也時常會閃過死亡的信號。我迷失了,不知所措,孤獨而無助。

在一個清早,我不想去上課,正獨自憂傷地躺在床上,突然一個不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從我宿舍的門帘下鑽進來,我有些驚訝。她是同系、同年級但不同班的一位女同學琪兒。琪兒雖然不是特別漂亮那種女孩,但是小巧玲瓏,加上圓圓的臉蛋,很可愛的樣子,她年齡也比較小,穿着打扮很樸實,平常不是特別愛說話,屬於那種默默的女孩,但是她總是很開心的樣子。

因為班級不同,班主任不同,活動也不同,所以我和她並不是很熟悉,只不過她的宿舍在我的對面,所以出門常常遇見,笑笑而已。那件不幸的校園兇殺案發生以後,同學都不太和我說話了,所以我幾乎都把自己囚禁在自己的宿舍里靜靜地獨自療傷。

琪兒象一隻小鳥一樣竄了進來,連門都不敲,我本以為她是來找別人的,當時只有我在,其他人都去上學去了。正要跟她說話,她看出我要說話,就自己先竄到我床前,小小的人,居然用和我很熟悉似的有點兒命令式的口吻說,「嗨,起來吧,跟我一起上課去。你已經很久沒有去聽課了。你要是聽不進去,就帶本書,坐我旁邊看別的書也可以。」

我很奇怪,張着口沒有吱聲。礙於情面,我極不情願地起床拿了書包,跟在她後面,進了教室,她拽着我坐在她身邊,有些同學看着我們,感覺有點兒奇怪。我好不容易熬完那節課,正想溜回宿舍,她說,「別走,跟我打飯去。」

我那時候經常不吃午飯,實在餓了就吃方便麵。我說我沒胃口,她就說,「那好,你就跟着我,看着我吃也行。」說完一把拉着我就往食堂走去。我無可奈何地跟着她。她也幫我打了一份飯菜,我們找了個座位,一起坐下。我實在吃不下,沒胃口,也無精打采的,心裏還是痛楚,對外在的事有點兒麻木。她不顧我,自己吃得挺香。我一點也沒動,她也沒有生氣。毫不客氣地對我說,「從現在開始,你每天和我一起吃飯,吃不下,就看着我吃,反正我會每天都來找你。」

我看着她,很納悶,別人都避着我,怕惹上麻煩,她這是想幹啥?不過她說話的樣子,我還真無法拒絕,我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到了傍晚,我依然躺在床上,只看見門帘動了一下,她又竄進來了,「你跟我上自習吧,不學習,陪着坐也行。」在宿舍里呆也挺難受的,我還真有點敬畏她,當然就跟着她去了。那是出事以後我第一次上晚自習。儘管我一晚上看不進去幾頁書,但是畢竟我開始上自習了。在清華,不上自習的人是很少的,如果你想完成所有繁重的功課話。

就這樣,從那一天起,她成了我宿舍的常客。

有時,她只是從門帘底下從她自己的宿舍里叫我的名字,然後一起吃飯,一起上課。大家起初感到奇怪,後來就習慣了看見她就如同看到了我,他們有什麼事找我都直接找她代言,因為還是沒有人太願意接近我。連收作業這種事竟然也是通過她中轉。

很奇怪的是,當大家都對我議論紛紛的時候,琪兒從來都不會在我面前提及別人對我的議論,也不會刻意地去提那些讓我傷心的往事。雖然和我在一起,對她似乎沒有任何好處,可是她好像沒有什麼顧慮,總之,她一點也不怕粘上我惹麻煩。

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不管我的情緒如何,她都像視而不見,她會跟我說一些笑話,逗我開心。她也許不完全知道我受到多大的委屈,但似乎我對錯與否對她並不重要。我也沒有跟她解釋什麼。在後來的日子裏,我想,也許,在愛和寬容面前是不需要解釋的。善良的她就是不忍心看着我沉淪,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幫助我忘記煩惱和痛苦,讓我振作起來,她的傻傻的很直接的方式感動了我,溫暖了我那顆冰涼和已然被撕裂了的心。

我就這樣當了琪兒的跟屁蟲好幾年,跟着她的身影在學校里到處跑。剛開始的時候,連她和男朋友拍拖,都把我帶在身邊,她倆親熱說話,我在旁邊看書。她倆去哪裏吃飯,我也跟着分享。

琪兒的男朋友敦厚老實,與她同班。他也知道我的事,因為理解琪兒,所以對我也包容有加,一點也不介意我在旁邊。直到我實在不願意當電燈炮,向她保證我自己沒事,她才會放過我,讓我一個人留在宿舍里。

在她關懷備至的幫助下,我慢慢地從痛苦和絕望中走了出來,學會了隱匿自己的痛苦。在我內心深處,我父母的愛也時時點亮我的黑夜,我知道我不能倒下,我一定要畢業,為了父母,當然也不能讓琪兒對我失望,不能辜負她對我的關心。

常言道,禍不單行。不幸的流血事件發生以後,我一直在不公平的待遇中度過。當我的學習下降得很厲害的時候,我出現了一門電子課不及格,班主任就找藉口逼我休學。清華里有三門課不及格就會自動由本科降至大專,或休學。在這期間,班主任對我的政治審問始終沒有間斷。儘管我已經學會沉默應付,每幾周我就會拿到傳條被班主任召見,每次我都會覺得兩腿發軟。

大五的時候,我竟然還被騙到精神病院裏呆了整整一周,直到我的雙親來接我出院。

琪兒只能在生活和學習上看護我,對其他的遭遇,她也無能為力。我始終無法完全集中上課和學習,在落下很多功課以後,即使我再努力,似乎也很難追上了。

清華的功課是很難的,很多時候我到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完成作業的地步,只好抄琪兒的。但是考試還是要自己考的。為了幫助我考試及格,她就特別努力學習,做好筆記,每次期中考試前三天學校放假自習,她就把所有的功課給我劃出重點,把她記得非常詳細的上課筆記讓給我複習,別人學了一學期的課程,我幾乎都是這樣突擊三天通過的,到畢業的時候沒有再出現不及格的情況。當然成績後來也都是勉強及格。

那時候,及格就是我的標準,只要能夠拿到畢業證。當時我所有讀研究生的希望都被班主任攔住了,但是不管怎樣,我還是熬到了畢業的那一天。

琪兒學習特別努力,學習成績也越來越好,在畢業的時直接被保送清華博士。博士畢業以後,她一直在上海一家名牌大學當教授。我後來留北京工作,時常給她買些小禮物,她總是不願意我花錢。

出國以後,每當我遇到心痛的事,也會找她聊天,她總是用那種很沉穩而平和的口氣開導我,讓我學會忘掉痛苦,寬容和熱愛生活。當我面臨困境的時候,電話和書信里,她總是對我充滿了鼓勵和信心。我畢業了,找到工作了,第一個都會告訴她和她分享,她總是比我還高興。

因為繁忙,我十年沒有回國,沒有看到她,但是她和我的心沒有一點距離。當我成了家,有了孩子,我們聯繫少了,可是我都會在生日的時候收到她的祝福。我每次問她,需要我在美國買點什麼,她總是推掉,什麼也不願意要。我偶爾托朋友帶些小東西以表心意,她就會很高興地當寶貝一樣很珍惜,哪怕只是一個小包。

我一直都把琪兒當作我的守護天使。因為沒有她,縱然我想重新站起來,在那種情形下也是很難的。是她天使一般的寬容,大愛和智慧,在我一蹶不振的時候來到我的身邊給我鼓勵和溫暖,讓我沒有理由繼續在痛苦中虛度年華,無聲哭泣。也是她無私的愛和友情,讓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堅強,讓我的內心變得更加強大,勇敢地走過了後面的風風雨雨。

一晃出國17年了,她依然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永遠愛她和尊敬她。因了琪兒的存在,我相信生命中是有守護天使的。如果,你也懷着一顆善良和純潔的心。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 楚天  來源:陌上美國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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