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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火劇《漫長的季節》:講的不是命案,而是命運

《漫長的季節》是一部有點不一樣的懸疑劇。

它的背景是色調明亮的秋天,一群東北人的台詞裏段子頻出,故事圍繞着一樁碎屍案展開,卻同時有着大量「不太懸疑」的生活化劇情。

《漫長的季節》作為懸疑劇的同時,卻有着大量「不太懸疑」的生活化劇情。/《漫長的季節》

開分5天內,這部劇的豆瓣評分從9.0分上漲到了9.2分,成為了今年國產劇中罕見的高分作品。

而跳出「懸疑劇」的標籤,這是一樁以老人視角講述的漫長往事。它關乎時代的變化,也聚焦於時代浪潮中的個體命運。

當三個失落的人,決定舊事重提

套牌的出租車裏,王響、龔彪、馬德勝三個人坐在車內,他們一個滿頭白髮,一個中年發福,另一個頭已經禿了。三個人的中間夾着的,是他們蹲守了幾天,最後終於抓住的肇事逃逸司機。

「我們不是警察。」滿臉皺紋的王響說。

「你們說是警察我也得信吶!」司機吐槽道。

《漫長的季節》所講述故事發生在虛構的東北城市樺林,范偉扮演的出租車司機王響是一個正直倔強的東北人。步入老年的王響為了幫表妹夫龔彪解決一次車輛套牌、肇事逃逸案件,偶然地發現了和20年前去世的兒子王陽有關的線索,記憶被再次拉回到過去的時空當中。

王響、龔彪、馬德勝三個人蹲守在出租車內。/微博@網劇漫長的季節

劇中的講述從三個不同的時間線展開。一個是現在的出租車司機王響,在多年後再次追尋兒子死因,試圖解開內心多年的傷痛;一個是過去的火車司機王響,試圖查明當時的一樁碎屍案,目的是保住自己在鋼廠的職位;另一個則是兒子王陽和沈墨等人的年輕一代的相處經過。

「時間感」是這部劇中重要的表達。司機王響、表妹夫龔彪、退休警察馬德勝——三個如今感到失落的人,再次開始調查一樁遙遠的案子。敘事不斷在三個時間線中切換,展現出的是人物在時間中的變化。

王響的生活狀態在20多年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和大部分現實中的東北城市一樣,樺林是新中國最早一批工業城市之一,廠區幾乎覆蓋了城市中人們的全部生活。當工廠逐漸沒落,人們面對這種變化開始感到手足無措。

工廠逐漸沒落,人們面對這種變化開始感到手足無措。/微博@網劇漫長的季節

變化不僅僅是生活層面的,還有價值觀念上的。王響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的父親是曾經鏟下工廠第一鍬土的人,自己卻依然會失去火車司機的穩定工作,也無法理解為什麼人們不再「以廠為家」,保衛科長會帶頭搞違法生意,連廠長自己也要從廠中牟利。

而另一邊,王響也發現兒子和自己的觀念產生了巨大的分歧。即便是親眼見證了工廠的沒落,但他最大的心願依然是兒子能和自己一樣進廠當工人,過有跡可循的人生。但兒子想去遠方,他寫詩、為了喜歡的女孩去夜總會打工,希望活出想像中的自由的一生。

在這些矛盾之中,人物的命運也逐漸展開,劇中的每個人都感受到時間所帶來的衝擊,一件穿了20年的紅色毛衣能夠見證歲月在王響身上流逝的痕跡。

紅色毛衣見證着歲月流逝的痕跡。/《漫長的季節》

用導演辛爽自己的話說,他希望以老人的視角去講一代人和他們的一生,它包括人和世界的關係、人和命運的關係。

當火車司機去開出租車

在那些難以理解的矛盾當中,王響似乎是一個一直在與周圍對抗的人。年輕時他用一種正義感跟變化的環境對抗,用固執跟兒子的想法對抗。老了以後,他憑着對兒子去世的一點執念活着,跟漫長的生活對抗。

各方力量在他身上糾纏,最後他需要面對的或許只是自己內心不斷的掙扎。演員范偉完美地詮釋出了這種對抗感,它是一個曾經驕傲的火車司機如何被生活打碎、重建,最終與自己和解的過程。

王響的一生一直在與周圍對抗。/《漫長的季節》

而另一方面,這種原本有些悲壯的對抗,看上去又是輕鬆幽默的。有人說,東北並不僅僅是一個地理概念,而是一種「屬性」。一個典型的東北人,總是「憂傷且輕鬆」的。劇中的人物塑造也大多符合這樣的氣質。

陳明昊飾演的退休警察馬德勝,一出場就跳了一段輕鬆的拉丁舞,有人評論說,這是他在國產劇中看過的、唯一堪比電影《低俗小說》中的舞蹈。

馬德勝的拉丁舞造型。/微博@網劇漫長的季節

秦昊飾演的龔彪,曾經是分配到廠長辦公室做文職的大學畢業生。20多年後,他也成為了和王響一樣的出租車司機。他喜歡養鴿子,身上有一種無論任何事情發生,都能輕鬆化解的氣質。無論是買車被騙,還是欠着醫院的幾萬元住院費,每次發生「愁人」的事兒以後,龔彪總能展現出一種盲目的樂觀。媳婦做美容生意發生意外,被人訛了10萬塊錢,他依然能安慰媳婦說:「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等我那賽鴿一孵化……」

除了舉重若輕的幽默,東北人的另一個特徵是「講究」。楊一威飾演的保衛科長邢三兒是一個曾經精明、利己的小人物,在老年以後患上尿毒症。一個年輕時不守職責、老了做假牌照的黃牛,極度自私的人,最終還是選擇了幫助昔日的老朋友,臨走時也決不接受王響給的幾百塊錢。為人狡猾,卻還保留有坦誠、仗義,讓邢三兒成為劇中複雜豐滿的角色。

除此之外,年輕一代演員的出演也讓人印象深刻,愛寫詩的王陽是個善良、天真、被家庭保護得很好的男孩,而沈墨和傅衛軍是他的反面,複雜、不幸、必須暴力地自我保護。三個人的不同性格,也決定了他們最終的選擇。

不同的性格,也決定了他們最終的選擇。/《漫長的季節》

每個人的命運在時間中緩緩展開。劇情最終展現的是一個在各種矛盾拉扯之下的生活樣貌。它的核心不是命案,而是命運。

東北並不只有冬天

在《漫長的季節》中,碎屍案是串聯起故事的線索,卻並不是劇本身想要表達的核心。對比眾多懸疑類型的作品,這部劇無論在色調還是台詞風格上,都顯得格外「明亮」。金色的玉米地、藍色的天空,甚至是遠處看到的生產車間化學物質形成的「煙花」,都帶着一些獨有的浪漫積極的色彩。

對比眾多懸疑類型的作品,《漫長的季節》顯得格外「明亮」。/《漫長的季節》

從某種層面來說,《漫長的季節》似乎是一部「偽裝」成懸疑劇的生活劇。整部劇充滿了生活化的視聽語言:買大骨頭給兒子燉酸菜、在車間的火爐里烤土豆、因為「買來的油條是否要裝在盤子裏」而拌嘴、在電影院裏聊弗洛伊德……這些看起來和主線無關的畫面讓這部劇變得親切而豐滿。

劇中有着很多幽默的表達,龔彪和麗茹約會一起看電影,他給麗茹講弗洛伊德,麗茹反問說:「弗洛伊德是誰?他分房子了嗎?」「弗洛伊德是個學者,不是咱們廠的。」「那你分房子了嗎?」

劇中「分房子」的名場面。/《漫長的季節》

細心的觀眾可能發現,導演幾乎在每一集都埋了經典東北電視劇《馬大帥》的梗——龔彪的外號「彪子」、路邊小飯店的名字是「桂英」,以及重要的「維多利亞廣場」。廣場前的門童也是曾經《馬大帥》中的演員,劇中,他站在門口問范偉飾演的王響:「看你眼熟呢,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龐大而安靜的鋼鐵廠和聲色犬馬的「維多利亞」娛樂廣場,各自裝滿了焦慮的和歡笑的人。在劇中,他們存在於同一時空下,成為兩種價值的具象化體現。

鋼鐵廠和「維多利亞」娛樂廣場,成為同一時下兩種價值的具象化體現。/《漫長的季節》

一方面,它是代際觀念的差異。王陽和父親因為邢三兒的誣陷而產生矛盾後,媽媽是這樣勸導兒子的:我們這代人被安排慣了,身上有個圈兒,總感覺自己應該待在圈兒里。但對兒子王陽來說,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跳出這個圈。

在曾經的時空裏,這種差異是無法和解的。就像王響覺得,兒子的那首詩《打個響指吧》後面應該接的是「吹起小喇叭,嘀嘀嗒嘀嗒」,怎麼能接着就寫「遙遠的事物將被震碎」呢。

另一方面,它也是社會變遷之下的價值觀轉變。社會中的普通人看似有選擇,卻也只能隨着不同時代的浪潮掙扎。

以東北題材的影視作品常用冬天作為背景,畢竟凜冽的寒風、光禿的樹木、呼出的白色哈氣似乎更符合外界對於東北氣息的印象。但實際上,東北並不只有冬天的肅殺感,它四季分明,可以很晴朗明亮,人們也可以樂觀積極地活着。

東北並不只有冬天的肅殺感。/《漫長的季節》

《漫長的季節》的時空背景選擇了季節感並不明顯的秋天,或許也是這個故事想要表達出的微妙感覺:北方的秋天總是短暫,但過去的記憶卻無比漫長。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新周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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