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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惠林:「全球化」的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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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入世20年,專家說,中共拖垮了世貿組織,並在改變國際貿易規則。

在「中共病毒」(武漢肺炎)的「全球化」肆虐下,各國幾乎都曾關起門來,阻絕外國人,即使在自己國內,人與人之間也自動或被動的「隔離」。在此現實下,「全球化是不是會終結呢?」又老調重彈的被提了出來。而2022年12月台積電美國亞歷桑納州設廠的晶圓廠移機典禮時,在美國總統拜登、蘋果庫克等大咖雲集場合,張忠謀發言表示:由於地緣政治轉變,全球化、自由貿易似乎已死,且不太可能捲土重來。而台灣財經名嘴謝金河補充說,全球化其實已死了很多年。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其實,「全球化」(globalization)這個詞雖然耳熟能詳,大家琅琅上口,但其涵義卻很難予以嚴格定義,似乎只能是「只可意會,難以言傳」。我們或許可由21世紀紀元初始,「全球化」和「反全球化」激烈對抗時的論戰稍作釐清。那麼,2000年時出版的《帝國》(Empire)和《完美大未來:全球化的機遇與挑戰》(The Future Perfect-The Challenge and Hidden Promise of Globalization)這兩本書可作為參考,而號稱「第三條路」、「中間路線」大師、曾任英國倫敦政經學院院長的紀登斯(Anthony Giddens),其言論也可參酌。

紀登斯在2002年訪問台灣發表題為「全球化的進程及其後果」演講,他將19世紀末定義為「第一次全球化」。當時「有開放市場、有相當的貿易商品,甚至於有全球性的金融交易,也有大量的人口遷移,而人們甚至不需要護照。」到了千禧年,他認為「全球化更為密集、更為全面、更為機動與快速,特別是科技的生產更是早期未見的,可說已作更深刻與根本的改變。」當時大家己都承認全球化已來到,關切的重點已不是「有沒有全球化這回事」,而是「全球化的效果會是如何?」

當時全球各地經常出現「反全球化」抗議場面,尤其在世界強國集會的「高峰會議」場外,抗議場面更是壯觀,連紀登斯在台演說時,場外也有一群台大學生抗議。正如紀登斯所言,這些「反全球化抗議」正是另類的「全球化趨勢」。而反對全球化的人士,乃認為全球化是帝國主義的擴大版圖之舉,甚至於憂心全球化會帶來毀滅。

紀登斯並不同意這種論點,他雖承認權力仍集中在西方世界強權手中,但有很多區域性政治中心及很多「反全球化」力量予以制衡,跟19世紀帝國主義毫無制衡的情形不同。對於反全球化人士最擔心的貧富差距拉大問題,紀登斯以實際數字證明當時近二、三十年來的成長結果,不平等卻是在減少。紀登斯並不否認當時中東衝突之類的「舊時代戰爭」仍在進行着,而西方世界和回教世界也存在着極大的衝突,但他認為舊世界的戰爭型態會慢慢被淘汰,他也不否認中國大陸不民主,但他並沒看到中國大陸打算對台灣採取怎樣的行動,而且世界在往前走,全球化且是世界和平的關鍵,21新世紀所有事情都是世界性話題,以後的世界會更有希望。不過,紀登斯也作了「不能活在失控的世界,要有效管理全球化」的結論。

紀登斯以樂觀的遠見來看全球化的遠景,基本上是針對反全球化運動者所提的悲觀論點一一駁斥。紀登斯的觀點有道理,畢竟全球化的解讀雖然不少,但更自由、更開放卻是沒有疑問的,不要說全球化是擋不住的潮流,與其抱持悲觀心態而自怨自艾,或以抗拒型態呈現,不如勇敢且樂觀地面對挑戰,因為逃也逃不掉嘛!何況全球化其實是蘊藏着無限的機會,給予肯努力的人有更多、更廣的發揮空間呢!可是我們也的確不能忽視,在門戶愈來愈開放的環境下,「全球化是洪水猛獸!」、「全球化的輸家一定比贏家多!」、「台灣在全球化的過程中會被邊緣化!」諸種悲觀論調充斥,而各地抗拒全球化的場景也時常在電視畫面上出現。為什麼會如此?一些「觀念的迷思」可能是要因,除非能破除這些迷思,否則紛亂難以消除。那麼,對全球化到底存在哪些迷思呢?我們可舉《完美大未來:全球化的機遇與挑戰》一書中第三篇所提的五大迷思做為代表。

五個全球化迷思

該書舉出,全球化來到的第一個大迷思是:規模勝過一切。也就是說,幾家全球性的超級大企業分割世界,世界將會由巨大公司來管理。這個理念的具體表現是「合併」幾乎在全球同時進行着。第二個全球化迷思是「全球性產品是勝利者」。第三個迷思是:經濟學需要重寫。第四個迷思是全球化是贏者通吃,亦即「全球化是零和遊戲」。第五個迷思是「地理的消失」,亦即全球化表示國界將消失,地理的界限也將模糊、甚至於消失。下文依序撥開這些迷霧。

首先談「規模勝於一切」這個迷思。新世紀伊始,「合併」在全球各地風起雲湧,但事實又是如何呢?全球的大合併案大部分都失敗,在《完美大未來》這本書里就寫着:一連串殘酷的學術研究都得出一樣的結論:每三件合併案中大約有兩件行不通,唯一的贏家就是被併購那一方的股東,他們能從股票上獲利。失敗的原因是「人」絕不會像流程圖那麼容易地兜在一起;同樣文化習慣的人聚在一起愈多就愈難管理了,何況不同文化的人呢!全球化的合併致擴大規模,難度的提高更是不言可喻。

產品也須入境隨俗因地而異

其次看「全球性產品才是勝利者」這項迷思。這個看法的具體意思是,一小群強而有力的品牌在強大的行銷機器大力支援下,最後會征服全世界。事實是,在比較大的消費者市場裏,真正在世界各地銷售給所有人的全球性產品只是少數,而且即使這些響亮的品牌,在不同的地方也不盡相同。舉大家耳熟能詳的可口可樂為例,把它帶給全世界消費者的瓶裝公司是獨立的承包商,即使以產品本身來說,它在不同的地方已變成是迎合地方口味的產品,有時改良口味的產品還贏過正牌貨呢!名聞全球的麥當勞又是另一顯例,它在南韓供應烤牛小排的漢堡,在日本供應照燒醬,麥當勞的老闆說:「我不知道一家全球性公司要怎樣才能不把權力下放到地方?」而他認為麥當勞經驗的唯一「持續不變元素」是「在一家乾淨的餐廳里吃很棒而又新鮮的一餐」。這些顯着的例子說明全球化商品有着明顯地方色彩,必須與地方分工合作。反過來說,原先是地方性產品有時候也有出乎意料的全球性市場,例子也是不少。事實上,近期的行銷部門流行的是「區隔消費者」,亦即,企業要是把整個國家當成一個市場就會出錯,遑論把全世界歸為單一市場了。因此,問題的重點在:全球化的趨勢下,不同屬性的「人」,口味的偏好會趨向一致或維持差異,甚至於差異性更為凸顯呢?恐怕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這種強調「消費者主權」的說法,與全球趨勢專家大前研一1995年在《民族國家的終結》一書中所提的全球化無國界世界四個「I」中「個別消費者」(individual consumers)相同,由於各地人的口味歧異,全球性產品的更地域化反而會更凸顯呢!

經濟學的基本觀念不因時空而異

第三個全球化迷思「經濟學需要重寫」,《完美大未來》的作者指的是,全球化加上科技創新,「經濟景氣循環」於是不會再現。這個說法就是20世紀末曾沸騰不已的「新經濟」或「知識經濟」,持此主張者認為企業組織生態因為網際網路而重大改變,股價漲跌會合理化,以及種種新科技的出現支持總體經濟持續成長。在新經濟下,不但經濟會持續成長,通貨膨脹也不會發生,而失業率也會維持在低水準。如果這種理想境界一直維繫,正好與1970年代末「停滯膨脹」現象完全相反,而當年的現象讓凱因斯總體經濟理論派不上用場,乃有「理性預期學派」、「新興古典學派」的興起,經濟學也注入了新血,也可說是「重寫」了。「新經濟」十年盛況,也是很難用當前的經濟理論來解析,於是尋找新經濟學的聲音也出現了。不過,千禧年下半年全球逐漸陷入不景氣,美國經濟也難倖免,尤其高科技、網路產業關門、裁員一波接一波,股市暴起暴落的場景,顯示出「景氣循環」還是在人世間活躍着,現今的經濟學仍然可用,並沒有再創新的必要。可是,不能忽視的是,全球化的到來,民族國家雖然沒有終結,但其對經濟面的干預力卻大大減弱,經濟無國界讓全球自由貿易重新來到,顯示出亞當‧史密斯的「古典經濟學」重回舞台。所以,全球化不是讓經濟學重寫,而是讓經濟學回到過去返還本質!

經濟餅在全球化下會擴大

第四個迷思「零和遊戲」可以說是道道地地的迷思,意即「全球化讓一些人得利,而另一些人就要接受同等程度的損失」。有太多的事實可以揭露這項迷思,而「分工原理」和「比較利益原理」這兩個古老且基本的經濟學原理則是用來作清楚理解的理念。全球化是「餅變大」的現象,而餅大意味着市場變得愈大,分工也變得愈細,無論大中小企業者的機會都當然增多;而全球化另一個重要意含是「貿易擴大」,貿易的擴大資源的比較利益亦愈細密,機會也愈見凸顯,雖然資源的移動速度加快,轉換成本支付是痛苦的,有人也可能調適不良,但在這種過程中所創造出來的贏家遠超過輸家,零和是沒有的事,而每一個肯努力的人機會都在增多,可說人人都是贏家,零和遊戲是沒有的事。

第五個迷思「地理的消失」或地理根本不重要,意思是全球化經濟中,企業無可避免地會外移到能找到便宜人手的地方,這種現象似乎是理所當然,也是一般人都接受的觀念。可是事實卻又不然,《完美大未來》一書舉出大多數的美國低科技行業似乎都待在原處,並未外移以便在便宜勞工和寬鬆法規上得利。為何如此?「地理」就是一個重要原因,「企業群集」可作為解釋,畢竟「一個企業若有許多類似企業圍繞,絕對會比處於孤立狀態要有較多成功機會」,這也是「和同行做朋友要比做敵人好得多」之寫照。當然,一個不變的原則是:在全球化競爭度愈高的環境下,任何固守原地的工廠需持續地比競爭對手改變得更快。其實,即使是外移廠商,也必須如此!

積極把握全球化契機

總之,全球化既然是更自由更開放,市場的擴大理所當然,競爭力量也自然加大,分工合作也將愈細密,專業化的程度愈提升,小廠商、具地方特色的產品愈有生存空間,獨佔也愈來愈不可能,只要肯努力、有能力,不但不應妄自菲薄,還要更積極地以樂觀心態融入希望無窮的全球化潮流呢!必須提醒注意的是:全球化下互助合作的「誠信」基本元素更凸顯其重要性,也是世間凡人必須念茲在茲的。

2002年4月3、10和17日美國公共電視台分三次制播一個全球化經濟體的節目,耶魯大學管理學院院長傑佛瑞‧加田(J. E. Garten)在其4月8日《商業周刊》(Business Week)專欄中呼籲讀者一定要看。他認為該節目傳送兩個中心訊息,一是全球化散佈了政治經濟超越國界的概念,自1930年代經濟大恐慌以來政府保護干預抬頭,以至1970年代大政府證明無效,之後貿易藩籬降低、去除,而資本移動管制的去除、產業自由以及公營事業民營也逐漸落實。第二個訊息是2002時,全球化的理念處於十字路口,當時的最重要問題是:民族國家間的市場聯結會持續增長或會因恐怖主義、貧窮增加,以及反全球化運動而終結?電視節目的答案是「審慎樂觀」。加田詢問《石油世紀》(The Prize)的作者Yergin意見,獲致「貿易擴張和一個開放全球經濟體是各地經濟成長的最佳基礎,歷史經驗告訴我們,沒有其他更好的路可走了。」加田自己也傾向於樂觀,他呼籲世人勉力讓全球經濟體系實現,但他在文末引用197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海耶克(F.A. Hayek)對1914年終結的全球化紀元所說的一句話:「我們從來不能理解我們的文明是多麼脆弱。」作為人人需小心謹慎的警語。

更全面性的全球化

在全球化的討論中,雖然都會談及民族國家角色等的政治面議題,但無疑都偏重在貿易自由、資金國際移動、產業和人力流動等經濟課題,而我們知道政治權力、文化等非經濟層面才是全球化成敗的關鍵。紀登斯的談話也擴及這些面向,他對當時以阿衝突等的舊時代戰爭認為會慢慢淘汰,對19世紀的帝國主義不認為會在今日重現,而且認為我們不能活在失控世界,必須要有效管理。

回顧歷史,1970年代末,自由化就悄悄啟幕,共產世界骨牌似地紛紛倒向自由經濟,而改革開放就是手段。自由化的同時,國際化像是連體嬰地出現,而「自由化、國際化」在1984年更是台灣執政當局所公開提出的政策方向,一時之間,類似「立足台灣、胸懷大陸、放眼世界」等等宏觀視野的動人口號響徹寶島。直到1990年代,關稅暨貿易總協定(GATT)後期,即將蛻變為世界貿易組織(WTO)之際,「全球化」(globalization)這個更宏觀、更動人的名詞就竄了出來。隨着兩岸幾乎同時在2001末和2002年初加入WTO成為會員國之後,全球化更是兩岸住民人人必得正視的潮流及現實。

不過,儘管「全球化」已是耳熟能詳,它的內涵究竟是啥、它的到來究竟會有什麼衝擊、所有的地球人要如何因應、每個活生生的「人」應該怎樣安身立命等等現實課題,縱然有無數篇章累牘,但眼花撩亂的結果,似乎都無法撥開擋在眼前的層層迷霧,又是充滿期待,又是害怕遭受傷害的矛盾情結一直以來都是地球人揮之不去的麻煩。

到21世紀中國崛起在全球攻城掠地,並在各種國際組織中逐漸佔取主導地位。相對地,美國卻節節敗退,到2016年底川普當選總統後,竟宣佈退出TPP和一些國際組織,而且還對中國祭出關稅保護,對墨西哥築高牆,對移民采管制。一時之間,「反全球化」、「保護主義」抬頭響徹雲霄,實情真是這樣嗎?孤立主義、保護主義真捲土重來了嗎?全球化真到窮途末路了嗎?

全球化會是世界大同嗎?

台灣早期住民,打從孩提時候,「促進世界大同」就被灌輸在小腦袋裏,而〈禮運大同篇〉也生動地描繪出大同的境界。在「全球化」如火如荼時,似乎告訴我們,世界大同不再只是口頭襌或虛擬幻境,而是即將到來的實景呢!

記得好多年前有一部非常賣座的電影,片名叫做「上帝也瘋狂」,以非洲蠻荒為背景,一位非洲土着為了揀到的一個可口可樂瓶罐,跑遍大半個非洲搜尋其源頭。全球化的結果是不是這類的事情都會走入歷史呢?全球人士無論身處天涯海角,不只是「天涯若比鄰」,而且消費的東西都會沒有差異呢?全球化的來到,除了物質層面會有趨同趨勢外,精神層面會不會也有相同的演變呢?

很明顯的,全球化的來到無疑與「自由貿易」緊緊相扣,貿易也者物品相互交易是也。我們知道,國際貿易指的是「國家之間的商品交易」,所謂的「互通有無」就是傳神的比喻。其實,溯其本源,國家間的貿易還不是無數活生生的「個人」之間的交易嗎?那麼,人際間的交易往來原本是自願的或是被逼迫的?追本溯源,「自願的」應是共同標準答案吧?而「互通有無」也道盡了「為的是促進彼此間福祉提升」之目的。交易結果雖是互利的,但交易的發生卻存在林林總總的成本,舉凡尋找交易對象、交通、言語溝通、交換比率等等都需費時費力。因此,即便每一個地球人都能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地從事自願性交易,還是有無限的「交易障礙」必須克服,於是「如何降低交易成本以利更多交易行為的順利出現和進行」就成了追求幸福人生的一種自發性舉動。運輸工具、通訊技術、資訊媒體、交易媒介等等「有形」工具創造發明固然應運而生,就是無形的諸多「組織、制度」也都不斷出現。汽車、輪船、飛機、電話、收音機、電視、電燈、自動化生產工具不斷推陳出新以及貨幣的發明固不待言,為了達到「分工合作」這個「神聖目標」所需要的各種團體組織,原本也都是為了「增加交易行為、減低交易成本」,終而促進人類彼此間的生活福祉。

二百多年前已有全球化舉動

歷史如果照着這種理想方式演進,不只全球化早已實現,就是天涯若比鄰的世界大同境界也早己來到。事實上,至少在1776年經濟學之父亞當.史密斯(Adam Smith)出版《原富》(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之際,大英帝國所標示的「日不落國」,或者中國鄭和下西洋,以及幾個極為興盛的朝代,都已有幾分全球化的味道在。耐人尋味的是,為什麼經過兩百多年的倒退、甚而死寂之後,到二十世紀末,全球化又如排山倒海的到來呢?

如上文所言,追求生活福祉的人,原本是崇尚「自由交易或貿易」的,在自由貿易下,「市場」很自然地產生,參與交易者經由市場所反映出來的訊息作為自己的行為準則,而市場訊息愈正確,行為人犯錯的概率就愈小,最能反映市場訊息的就是「市場價格」這個指標,如果每個行為人都能有自由空間去做行為,一定會設法讓自己的寶貴資源作最有效率的使用。人人都如此的話,市場就可達到最靈活運作。由於每個行為人先天稟賦有別、後天環境又各異,有人成功有人失敗是很正常的,而在價格機能充分運作下,市場「競爭」力量就會獎賞努力上進者,而偷懶不努力者就被淘汰。不過,此時被淘汰者不是從此就消失了,若能記取教訓重新奮起,新機會隨時等着。其實,這種市場競爭力的淘汰過程,就是個個行為人尋找自己「比較利益」的動態過程,環境愈自由,變化愈快,寶貴資源的使用也較有效率,人類的福祉也就不斷提升了。

「誠信」是人際間分工合作關鍵

在各個市場自由運作下,人際間分工合作愈細密、複雜,如果不能推心置腹、相互坦誠地誠信往來,交易便受到阻礙。由於某些人「自私」心理作祟,以為損人得以利己,於是私心自用、甚至搞權謀害人,市場運作就碰到層層障礙。一旦各個團體間此種「為私」擴大,「保護」、「管制」也就一一浮現,最明顯的是「國家主義」之興起,如果再夾雜着「民族主義」作祟,國與國間的各種限制就更蓬勃起來,再加上人類缺乏耐性,很難忍受「短期性」的調整,於是予有心人士可乘之機,而各種保護論調乃紛紛出現。另一方面,由於市場機能受到政府管制的戕害,官商勾結、特權泛濫逐漸嚴重,資本主義受到扭曲、污衊,終而共產主義崛起,這些國度內市場全面窒息,經過七十年的荼毒才在1970年代末被摒棄。

在所謂的民主自由國家,雖沒有共產國家的鐵幕鎖國,但1930年代的全球經濟大恐慌,卻不幸被解讀為「市場失靈」,政府干預、保護的凱因斯主義全面抬頭,有形無形的貿易障礙普遍在各國實施。到1980年代,當時英國的柴契爾夫人和美國雷根總統攜手進行經濟自由化運動,配合GATT、NAFTA等等區域組織的推動,逐漸扭轉保護情勢。此後全球化雖蔚成風潮,但反動力量其實遍存每個角落。

以上的簡單描述,無非在點出全球化的本質是「自由化」,以自由貿易或交易為特質,這本來是人類自發性行為,卻不幸被扭曲、壓抑,到1970年代末又重新拾回。其間的故事,斷斷續續都有文獻出現,日裔美籍趨勢專家大前研一在1990年以《無國界的世界》一書描述企業全球化;五年之後的1995年在《民族國家的終結》一書中,以四個「I」,即投資(investment)、產業(industry)、資訊(information),以及個別消費者(individual consumers)來突顯民族國家中介角色逐漸消失,全球化的無國界世界逐漸浮現。

民族國家可能終結嗎?

大前研一的預測方向沒有錯,二十一新世紀的來臨,全球化更顯示出難擋的威力。不過,全球化雖然難擋,但國界還是屹立不搖,民族國家依然健在,欲迎還拒的阻力仍然巨大。財經專家史蒂芬.金恩(Stephen D.King)在2017年寫作的《大退潮:全球化的終結與歷史的回顧》(Grave New World),以宏觀的視野、旁徵博引的論證,為全球的經濟與發展進行深入剖析。他以反烏托邦名著—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Brave New World)和歐威爾的《1984》作為借喻,敲響全球化或將終結的警鐘。

史蒂芬・金恩引經據典,結合歷史分析與當時國際情勢,解釋全球化倘若告終,繁榮、和平與全球經濟秩序將陷入何種境地,指出我們若拒絕全球化並尋求「經濟獨立」,將可能引發經濟與政治衝突。他總結了歷史教訓,詳述該如何避免發生最糟的結果。就政治和經濟而言,西方版本的全球化正接近極限,全球化似乎讓所有船隻都水漲船高,即使某些船隻內部的所得與財富分配已經愈來愈不平均。

不過,只要經濟長期衰退,人們就會在失望中探究原因,進而產生孤立心態。英國脫歐、川普高喊「美國優先」當選,這兩件事情顯示西方與全球化的蜜月期已經結束,也點明向西方傾斜的跨國組織(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北約、歐盟等)已成沉重的政治負擔。在過去30年當中,我們都見證了經濟實力的重心從西方向東方轉移。與此同時,西方也遭遇了一連串經濟上的困難。

因此,西方的政治基調產生了變化,由「政治主導經濟」的局面正捲土重來。而這個現象也反映出推動全球化的力量和各個民族、各個國家利益之間的張力,其中一個結果就是民粹主義和孤立主義的勢力抬頭。這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呢?比方說,移民問題和仇富、排擠精英的現象。生產力與投資增長緩慢,令人失望,人們就會藉此責怪「別人」(包括外國人、移民、精英),認為外來者會瓜分福利。一旦全球陷入「他們」與「我們」的爭論,各國很容易在經濟、財政乃至於軍事上爆發全面衝突,全球化的進展將遭遇愈來愈嚴峻的考驗。

那麼,全球化不是讓人人都得到好處,為什麼這個世界不能「去全球化」呢?金恩要世人想想,如果希臘、意大利等國的經濟長期停滯,但是德國之類的國家卻繼續繁榮,歐元可能就無法存續;假使世界強權日漸擁抱民族主義,WTO就會受到打壓,國際貿易可能會崩盤。倘若物價礙於中央銀行的措施而逐漸遭到扭曲,資本市場就可能無法發揮功能。毫無效率的資金配置,將使得生產力和收入雙雙下滑,各國便得付出慘痛代價。

最可怕的是,西方民主國家愈來愈關注自身的主權利益、不顧全球的整體利益,某些強權(無論它是否講求民主自由)就會趁機填補空缺,因為它們亟欲在國際上掌握權力與累積影響力。美國的經濟長期表現不佳,它既不願也無力持續擔任領頭羊;但美國退縮之後,全球局勢更加混亂了。未來,法國、德國如果跟着脫歐,那麼歐洲分裂之後,如何抵擋隔壁張牙舞爪的俄羅斯?那些威脅解散北約的人若沒有建立可靠的替代機構,如何繼續維護集體利益呢?國與國之間發生的糾紛,由誰主持公道仲裁?與其對日漸增加的移民感到擔憂,思考如何協助那些較貧窮的地區發展經濟,不是更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嗎?

如果我們就這樣放任贊成孤立與保護主義的思想流竄,當他們的觀點成為主流的那一天,我們未來就得面臨黯淡無望的新世界。對此,史蒂芬・金恩在該書最後寫了一則寓言:2044年,川普的其中一個女兒成為美國共和黨候選人,她在演說中強調會繼續奉行孤立主義,禁止外國人進入美國;彼時歐盟已經瓦解,北約不復存在,俄羅斯趁機坐大,建立新鄂圖曼;中國掌握整個東亞和太平洋,曾經有主權爭議的島嶼都歸它所有。這樣的新世界,是我們樂見的嗎?

史蒂芬.金恩說的沒錯,這個世界不能「去全球化」,如何削弱或讓「反全球化」消聲匿跡,是很重要的事務。不過,金恩和當今一般論者一樣的認為,美國前總統川普是「反全球化」的領頭羊,這其實很有商榷餘地。畢竟川普只是要扭轉當時「假全球化」,逼迫利用全球化謀「私利」卻戕害全人類的中共現出原形,他以美國前總統雷根的「公平貿易」政策,讓中共的威逼利誘手段和「不誠信」、「鬥爭」本質曝光,進而讓中共解體,再從新建立「真正全球化」的「國際間分工合作」新秩序,重頭再向「世界大同」大道邁進,讓全人類的生活福祉提升,讓亞當.史密斯1776年的經典《原富》再現人間!由2018年1月19日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年度報告,指出「支持中共入WTO是錯誤」,美國將改變過去的高層談判方式,轉向重視貿易執法,可見端倪。雖然川普無法連任,但對抗中共的基調仍被拜登政府延續,即使強度減弱,仍維持「經濟安全就是國家安全」的原則。2022年12月12日,中共商務部向WTO提申訴,反對美國出口管制措施,稱該措施「是典型的貿易保護主義做法」,但很明顯,這些措施有助於加強美國對中共軍事侵略的防禦。一旦像共產中國和俄羅斯這樣的國家不再對其他國家構成安全威脅,我們就可以安全地返還到優雅的經濟與和平時期,完全享受自由貿易的好處,但現時自由民主國家的強硬政策必須更加強硬。

發展的目的在擴展個人自由

199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印裔的聖恩(Amartya Sen),是一位非常關懷社會弱勢族群,並重視倫理與道德的人道學者,在1999年將其在世界銀行的演講集結成《經濟發展與自由》(Development as Freedom)一書,闡述經濟發展不該只是所得的增加,更重要的是個人福利的增進,更精確地說,「發展的目的是要擴大個人的自由」。他利用歷史經驗,實證資料與嚴謹有力的分析來顯示,發展的正確意義絕不是與自由為敵,而是在於自由的增進。聖恩認為人們一旦脫離不自由的束縛,便有能力自行爭取更多的福利,選擇最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專制獨裁、計劃僵硬的政府,卻往往與此背道而馳。畢竟經濟發展沒有所謂的公式,而珍惜民主自由才能創造美好的發展環境。由於聖恩幼年親歷孟加拉大饑荒,他的觀察才更值得重視,「發展即自由」或有自由環境才得以發展的主張,才更鏗鏘有力。

自由貿易是自由的重要一環,全球化更與自由息息相關,當網際網路新科技蓬勃發展,人類的自由活動空間應當更為廣闊,但二十世紀卻未能如此顯現,關鍵所在就是「人為阻礙」。不只是共產、法西斯的專制獨裁,社會主義者和凱因斯主義者也脫不了干係,追其根源還在「人心的私利及倫理道德的敗壞、沈淪」。二十世紀末崛起的共產中國正是此種心態的寫照,正是「真正全球化」的殺手。所以,「全球化」在二十一新世紀能否順利,以及所需支付的代價到底幾何,端視人心的淨化是否可能,以及程度如何,尤其各國掌權者對自由這個基本觀念的領悟力如何及私心自用能否淡化而定。而認清並揭穿中共「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並將中共趕出WTO,以及參悟川普的「公平貿易」政策的真相,或許「真正全球化」的阻力會減少,人類支付的代價會降低,甚至於得以「反轉」為促進自由化、全球化的無形助力呢!

正如美國阿肯色州共和黨參議員湯姆・科頓(Tom Cotton)在2022年12月8日所說的:「我們應該回到加入WTO前的現狀,即承認中國是一個非市場的共產國家,我還要補充一點,中共現在正在對自己的人民進行種族滅絕。如果我們這樣做了,就可以開始糾正我們的領導人在20年前犯下的歷史性錯誤,當時他們張開雙臂、敞開錢包歡迎中共加入WTO—並在世界上釋放了這條龍。」那麼,心動不如行動,大家趕緊展開行動吧!!

(作者是中華經濟研究院特約研究員)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大紀元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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