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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鵬文被秒刪:上海是可以預示未來一百年的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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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鵬:我常想,我們到底處於什麼樣的一個時代:我們處於光榮的時代,處於環時說的崛起中難免有瑕疵的時代,處於每個人竭力打拼即使虛脫也要喊一聲「嗨,早晨,你好」的假裝時代……時代鍍着金箔,卻張着它青銅的大嘴。歲月透露豪情,終不免引頸挨一手殺豬刀。高鐵隆隆急馳,其實公務艙與普通艙是一個命運,別吹牛逼你的頭等座可以任意旋轉、放平,傾覆之時每個人都是一個結局。如果你跳車,只會發生地面與你軀殼劇烈磨擦的一團火光,而車上的人對你的愚蠢行為嘲笑無比。

看過一個劃時代的視頻:高速封控區,服務人員對被貼了封條的司機高喊:「你人不能出來啊,但可以點四菜一湯」,司機問「那我拉屎咋辦」,下面的人員喊:「拉屎把口罩戴上,屁股沖外面拉」。從技術上我是憂心忡忡的,要是風大怎麼辦,要是拉稀怎麼辦。

這個辦法好,上廁所把屁股朝外。

這個辦法好,上廁所把屁股朝外。

不是不懂科學,而是太懂利益。V姐說保供食品的連公司都註銷了還能進小區,連發放的連花清瘟都是假的(這個梗太意味深長了),並且,抗原試紙的生產日期居然在「2202年4月」。

民憤極大。民心可用。

所以開始抓人了,北京衛健委主任也被抓了,涉嫌貪污及其他……該抓的抓,該死的也死了。有關部門鄭重提醒市民,保留好團購時有效證據以便將來維權之用。撥亂反正,雲開霧散,民心大快。

王垕說:丞相,軍糧不夠,這仗怎麼打啊。曹操:可用小斛發糧,幫我撐幾天。數日後,王垕說:這招不行啊,兵士們都鬧起來了啊。曹操:跟你商量件事兒。王垕:啥事兒?曹操說:借汝項上人頭一用。斬了王垕,三軍用命奮力殺敵……

我常想,我們到底處於什麼樣的一個時代:我們處於光榮的時代,處於環時說的崛起中難免有瑕疵的時代,處於每個人竭力打拼即使虛脫也要喊一聲「嗨,早晨,你好」的假裝時代……時代鍍着金箔,卻張着它青銅的大嘴。歲月透露豪情,終不免引頸挨一手殺豬刀。高鐵隆隆急馳,其實公務艙與普通艙是一個命運,別吹牛逼你的頭等座可以任意旋轉、放平,傾覆之時每個人都是一個結局。如果你跳車,只會發生地面與你軀殼劇烈磨擦的一團火光,而車上的人對你的愚蠢行為嘲笑無比。

經此一劫,上海顯示出對自由的渴望和自救能力。但不要無限誇大上海,不要虛幻一個充滿希望的錫安之城,否則你無法解釋發霉的保供食品,打人的本地大白,舉報對門是陽性,與權力部門勾結哄抬物價……的故事,以及以下故事:

在廣泛批評缺乏食物和居委會的時候,終於有人闢謠了,「真心給靜安區石門二路街道點讚,這是父母家發放的第五批(進口水果)和第六批物資(10kg日本大米,臘腸火腿醬油肉,牛奶,雞蛋,稻米油)昨晚志願者發放到半夜又怕驚擾休息,放在每家每戶門口,鄰居老人早上都被驚喜到了。老人收到政府這麼好的慰問,心裏也有一份慰藉。這幾天醫護還上門為父母做核酸檢測,給優秀的基層幹部群眾點讚也給辛苦的志願者們點讚。」

經查,這其實是上海市政協家屬院。

這個梗跟西安力證民眾正在幸福分髮菜品的照片一樣。經查,尚朴路23號,省人大家屬院。

上海和西安很多不一樣,上海和西安有什麼不一樣?

我去過世界上五十多個國家,上海如此偉大,如此繁榮,如此生動多情……可是上海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冷漠如堅冰。經此一劫你該明白了,不是總有一種力量讓你淚流滿面,而是總有一層堅冰讓你頭破血流。從這個角度,上海和青海沒什麼不一樣,六六與監獄網評員沒什麼不同。大家都是出來賣的,體位不同。

每一個混蛋,當初都只是一個孩子。時代的一粒塵埃,砸到每一個混蛋上都是一把鐵錘。你看,郎咸平、六六、楊華、韋桂國、沈逸、秦培豐……一片哀嚎。王為說,北宋「六賊之首」的奸臣蔡京終於被下旨流放,一時間普天同慶。門人呂辨問了蔡京一個問題:「您看問題又高明,見識又長遠,也深知國家大事,怎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呢?」蔡京答:「非不知也,將謂老身可以倖免」。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我不是不知道,我以為我可以倖免啊。

有沒有發現,我們其實是同住在一個大的封控樓里。在思想即病毒的時候,思考就遭人嫌棄,有的陰了,有的陽了,有的堅持清零,有的希望共存。堅持清零的被鐵錘砸了後也哀嚎,希望共存的當對面有了陽,便怒喊着趕緊「拉走、拉走」。即使有少數人堅持,也在無數次重複核酸檢中,漸漸地就從陰性變成了陽性……如果你還堅持陰性,那就繼續核檢,直到把你測成陽性。

上海終要解封,東方衛視那台被罵到延後的「上海抗疫晚會」必定也會舉行,世界馬上會變得光明、幸福、正能量。經過奮戰,順義高麗營終於從漫長的封閉中解封,三千多名村民幸福之極,人們隨着鎮黨委副書記、鎮長馬利一聲宣佈,不約而同地開始合唱《我和我的祖國》

我們唯一聊以堅持的只有人性,如同堅守冰箱裏最後一個饅頭,

記住以下:

交大電院退休教授,上海書協會員,書法家吳中南老師在急診病逝,缺少氧氣等醫療資源,哀求醫生救治未果…夫人亦感染為陽性(ETHAN)

我爺爺胃出血、血小板個位數、大腦缺氧、高血壓高血糖,因為上海優秀的防疫管控未能得到有效治療,第一二天打120,120死了命的拖時間不給轉院,3月29日最後在病房中逝世。(島聽風)

癱瘓的聾啞老人因無核酸報告被醫院拒診,後離世。(浦東新區三林鎮77弄盛世南苑2號樓)

我們同行,丹納赫集團的某Hr,因心臟猝死沒有核酸報告耽誤治療,導致死亡。(紅豆KK沙棘原漿)

我的妹妹,原本在上海上學,疫情發生前回到了老家,抑鬱加重但是沒有辦法回來就醫,11號從15樓墜下,永遠離開了我們。Sylvia,她才21歲。(芳芳芳芳芳)

一個叫陳相汝,三歲零十個月的小女孩發燒了。父母大清早跑到北京西路兒童醫院,可是發熱門診停診關閉。掛普通門診,可是內科和呼吸科不讓掛,原因只是,孩子在發燒。然後去萬源路兒科醫院,竟然全院封控。折騰八個小時後才打聽到瀘定路兒童醫院下午開門診,經過漫長擁擠的排隊測核酸,一個小時後排到時女兒已經沒有力氣了,當醫生開始檢查時,女兒已出現嚴重抽搐驚厥大小便失禁,失去了意義,瞳孔對光照沒有任何反應。醫生說:救活了也沒意義。父母簽下放棄治療承諾書,醫生拔掉了呼吸機

也許那個小女孩生命的最後還在努力掙扎,她一定是個懂禮貌的漂亮小女孩,讓我想起第三帝國時代,有個猶太小男孩臨刑之前還問士兵:「叔叔,我站得直不直」。

陳杏虎發了一條貼子:上海徐匯有一條河叫漕河涇,今天漂來了一具屍體,死者是一位老阿姨。她從哪裏來,遇到了什麼事情,自殺還是他殺,沒人知道。十幾天前在這裏還目睹另一具屍體,是一個叔叔。岸邊居民都站在自家窗戶前全程目睹着消防和醫生打撈,測心跳,裝屍袋,運走,大家就這樣看着,也不敢作聲。原以為第二天會有新聞報道,卻也沒動靜。這兩個逝者和一起圍觀屍體的人,從小成長於怎樣的水土、環境,這些因素在何種程度上形塑了他們,又在何種程度上悖逆了他們?我們圍着鐵窗看屍體,就像大學時看的《伴我同行》,那麼多年過去了,它激起的漣漪依然在。

上海是什麼?上海就是她面前奔騰而過的那條大河,漂過太平天國軍隊的戰船,漂過洋槍隊,漂過英勇抗戰的淞滬戰役將士遺體,漂過張愛玲,她只想了一秒鐘,就知道自己還是喜歡穿着漂亮旗袍而不是藍灰軍裝,迅速收拾好行李,從此地而香港,而遙遠的彼岸,連信都不想再寫一封,永世不見。

張愛玲知道,上海是可以預示未來一百年的大河。

這兩年發生的事情,不止這兩年發生的事情,讓人覺得總有什麼籠罩下來,曾擁有的珍貴的東西迅速遠去。我的一個做外貿的朋友遣散了員工,開始跑滴滴了。我的另一個電視台朋友,開始借錢了,開始是三千,現在連五百元也借。一個哥們因為生意失敗,女朋友遠走他鄉,他賣掉所有家當,下落不明。

《白鹿原》裏有這麼一段:幾十年後,紅衛兵們從原上走下來,挖開了朱先生的墓,正在批鬥骸骨時,發現一塊磚,正面寫一排小字:天作孽,猶可違;反面也寫一排小字:自作孽,不可活。紅衛兵們怒不可遏,把磚頭扔在地下,那磚忽裂成兩半,原來是夾層磚,中間赫然寫着一排字:

「折騰到何時為止」

李承鵬

2022年4月21日

責任編輯: 李雨菡  來源:Twishort Web App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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