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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八孩媽媽,我們目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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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關心這位困於徐州豐縣的大姐,想知道更多卻苦於無法理清所有細節,此文是為你所寫。我們仍然不知道這位大姐是誰、為何會生育八個孩子、為何被囚禁於此。目前我們獲得的,只是一些零散的事實碎片。
八孩母親是李瑩嗎?

在公益網站寶貝回家尋子網的數據庫上,有網友發現一名叫做李瑩的走失女生與視頻中的媽媽相貌接近。李瑩是在四川省南充市走失,當時她才只有六年級。根據寶貝回家尋子網上的照片與描述,李瑩近視、嘴角一小痣、雙眼皮、頭髮濃密,而這些似乎也是視頻中八孩母親的樣貌特徵。

八孩母親(左)與走失女孩李瑩(右)的照片比對

(微博@自由的藍色鳶尾)

如果沒有這條讓所有人揪心的抖音視頻,微博網友@自由的藍色鳶尾刷微博可能只是為了用來關注自己偶像楊冪的動態。但現在她坐不住了。她說自己父親是李瑩父親的戰友,並稱李瑩的父親李大忠已經去世多年,李瑩是其獨女。她希望公安部刑偵局能夠再做一次鑑定,比較八孩母親與李瑩叔叔李大成的DNA,確認八孩母親是否是李瑩。

根據鄧飛的說法,他曾將八孩母親的照片和李瑩的照片送至某市打拐辦做人臉比對,結果沒有比對上。另外根據第二次官方通報,公安機關曾將楊某俠DNA錄入數據庫,但並未匹配到任何親緣信息。但@自由的藍色鳶尾認為,當年入庫的DNA樣本可能並不是視頻中八孩媽媽的真實樣,因此請求重新比對。

鄧飛稱自己曾打電話給@自由的藍色鳶尾,問她如果最後檢測結果顯示八孩母親不是李瑩,怎麼辦?

「如果她真的不是李瑩,沒有人會胡攪蠻纏。」她說。

在豐縣,這樣的拐賣與成婚是否是個例?

根據財新在2月8日的報道,拍下八孩母親的那位抖音博主還發佈過另一個視頻。視頻中,一位中年女子臥在地上,裹着被子,不能言語且生活不能自理。財新調查認為,視頻中的女子名字是鍾某仙。村里人稱她與八孩母親大概是同一時期來到豐縣董集村。村民說鍾某仙曾遭受丈夫虐待,甚至吊起來毆打。

鍾某仙丈夫曾直言不諱地說鍾某仙是花一千多元買來的,此後村里又罰了一千多元。更諷刺的是,鍾某仙的丈夫看到董家在直播中獲得大量捐贈之後,就聯繫了同一個抖音博主來家裏拍攝慘狀。

當然,沒有證據認為鍾某仙與小花梅、楊某俠有任何關係。財新的採訪只能通過微信與電話完成。

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可以查詢到兩起民事訴訟判例。兩起都是豐縣人民法院於2014年受理的離婚糾紛,都是原告在被拐賣至豐縣後被迫同居成婚,而她們的離婚請求都被駁回。法院判詞寫道,「雙方因家庭瑣事偶有爭執在所難免」、「雙方還是有和好的可能」,因此離婚不予支持。

婦女拐賣為何頻頻發生?

我們回到小花梅所在的雲南省福貢縣。根據縣公安局的記錄,從1988年到2009年,總共有4005名婦女外流,其中被拐賣外流的多達1750人。

「先生製造」採訪了研究婦女婚遷的學者陳業強。陳業強曾多次於福貢縣傈僳族村落中做田野調查,他說當地家庭不少是因為經濟貧困且欠有外債,為了改善條件而將女孩嫁到東部沿海地區換取彩禮,這相當於是一種用女方的身體換取男方經濟條件的交易。女性在嫁到東部沿海地區之前,大多不了解男方家庭情況。男性會將家庭條件包裝的很好,但由於信息不對稱,女方並不一定了解實情,嫁過去後後悔已晚。

不過,這其中不止有半推半就的「嫁」,也有些是為了獲利的拐賣。陳業強認為,拐賣和婚遷的根本原因是計劃生育導致性別比例失調,遠遠超出了正常男女比範圍。但隨着時代改變,偏遠村落開始向自由戀愛轉變,嫁到東部的女性也越來越少。

對於計劃生育與性別比例失調,這裏再做一點註解。根據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數據,自1980年以來,中國新生兒男女比快速上升。在1982年,中國每出生100名女嬰,相對應就會出生108.5名男嬰。然而,這一數值在2005年上升到了118.6。隨着計劃生育政策逐步放開,出生人口男女比開始下降,至2017年降至111.9。在沒有任何干預措施的情況下,出生人口性別比的正常區間是103至107。

而根據徐州市第七次人口普查公報,豐縣在2020年的人口性別比是100.58,不但低於徐州全市,還低於全國平均水平105.7。

理解豐縣事件為什麼如此艱難?

八孩媽媽的抖音視頻已經發佈20日有餘,但對我們大多數人來講,解析這一事件困難重重。為什麼?

誠然,前三次的官方通報稱拐賣行為不存在,而最後一次通報則稱桑某妞涉嫌拐賣婦女罪,這一出入讓人困惑。但或許更重要的是,我們沒有機構媒體的幫助。

此次事件中,機構媒體的缺位是刺眼的。根據劉萬永老師的統計,截至2月15日,僅有紅網、法制日報、廣西新聞網、財新發表了評論文章。此外,財新還發佈了多篇報道,中國經濟周刊撰寫了豐縣法院多次駁回被拐婦女訴離婚案。就這些了。

不能說媒體不願努力。有媒體試圖前往豐縣採訪,但因為「疫情管控」而無法進村。如上文提到的,財新的報道也只能通過電話、微信採訪完成。

機構媒體在熱點事件中完全缺位並非首次,當然,也極有可能不是最後一次。成都49中事件後,方可成老師曾說過這樣的話:

「成都49中的案例體現了機構媒體的凋敝,也展現了『媒體沒有表現』之後的後果。在機構媒體發達的年代,它們可以充當民意和權力之間的中介,一方面代表民意去追問,另一方面也用專業的操作方法去調查和說明……在缺失了媒體作為中介充當緩衝之後,就只能發生這樣直接而劇烈的衝撞,讓虛假的信息和激烈的情緒獲得更大的舞台。

僅有四份官方公告,沒有媒體解讀,網友們只有藉助事實碎片拼湊。探求真相有一個過程,信息有出入也在所難免,而信息每錯位一次便是一次反轉。一片混亂之餘,還有自媒體數着徐州迎來的是第幾波「精彩大戲」。

但這既不是一場「大戲」,更不能說是精彩。這是一場完全的悲劇,它關乎八孩媽媽、小花梅、楊某俠,更是關乎無數其她女性,那些不能發聲、不敢發聲、沒有機會發聲的她們。

勇敢打破沉默的女性,2017年《時代》雜誌年度人物

(Time)

責任編輯: 李韻  來源:四角之地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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