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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溯源新書作者:「我相信有人掌握病毒來源的證據 」

從質疑病毒人畜共患自然傳播的爆炸性論文,到被其他科學家指為宣揚實驗室泄露的「陰謀論者」;從接獲暴力威脅信件、被中國媒體指為「種族叛徒」,到2021年病毒溯源潮流逆轉、成為調查病毒源頭有影響力的專家,32歲的曾昱嘉現在麻省理工和哈佛的布羅德研究所(Broad Institute of MIT and Harvard)做博士後研究員。
新材料揭示修改病毒基因

記者:在你看來病毒的自然演進和從實驗室泄漏這兩種可能性哪一個更大?

曾昱嘉:當我和馬特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們認為兩者看起來都很有可能。所以我們在寫的時候,幾乎從頭到尾只是想為讀者提供有關野生動物貿易和病原體研究兩方面的事實。但就在這本書即將送出版社付印時,所有這些通過信息自由法被泄露或在線發佈的文件表明,很不幸的是,在武漢的和在其它地方跟武漢合作的科學家們,曾做過一些相當冒險的研究。他們曾對在自然界中發現的 SARS病毒進行基因修改,這些修改有時會使受感染的動物更具傳染性、更危險。所以,我們現在真的需要推動更多透明度。因此,不僅在中國,而且在中國以外,甚至在美國,很多人都有關於此類研究的信息。我們真的希望他們與我們分享這些信息,這樣我們就可以針對究竟是什麼導致新冠肺炎緊急狀態發生,建立一個更好、更清晰的圖景。

記者:你們認為新冠病毒溯源的最大障礙是什麼?

曾昱嘉:不幸的是,這個病毒起源的問題很快變得非常政治化。在2020年初,人們開始稱其(實驗室泄露假說)為陰謀論;直到最近,今年5月,人們才開始說,實際上實驗室起源是可能的、合理的,我們需要對其進行調查。因此,如果讀我們的書,它會告訴你所有這些關於人類尋找真相的決心和具獨創性故事。儘管他們被以各種可能的方式屏蔽,以至於無法公開提出問題,臉書會審查你,雖然不是關閉你;即使是在科學界,甚至僅僅提出病毒是否可能來自實驗室,你都會被稱為陰謀論者。而確實在推動這一工作的個人,像那些公民記者,一直在挖掘的獨立分析人士,直到今天,他們終於可以說我們必須進行調查。

記者:書中有沒有發生在美國或中國的更具體的例子?

曾昱嘉:一個例子是很多科學家和記者說,查問病毒是否來自實驗室的人是種族主義者,因為他們認為提出這種問題的人是反中國的。但這個問題並不只跟中國有關,因為世界上有很多實驗室,有幾十個實驗室都在做非常相似的研究。這次病毒是從中國開始,但下一次可能是從美國,可能是從歐洲或亞洲其它國家開始。所以,無論是哪個國家開始的,我們都需要問,尤其是當病毒來自一個做這種研究的實驗室所在的城市時,我們需要了解它是否來自實驗室,我們需要進行調查。所以,當病毒出現時,不能得出結論,只有白人你才能調查。提出這種種族主義的問題確實阻礙了調查。

武漢吹哨人勇氣可嘉

記者:在溯源問題上中國政府一直試圖掩蓋真相,尤其是對吹哨人和公民記者進行嚴厲鎮壓。

曾昱嘉:這也很令人不安。在我們書中有一整章來突出武漢吹哨人所做的工作和勇氣。裏面有武漢的醫生,武漢的記者;還有公民記者,他們不是專業記者,他們試圖告訴人們武漢正在發生的事情。這些人表現了極大的勇氣。他們中一些人被送進監獄,一些人被迫簽署供詞,一些人只是為了分享武漢發生事情的真相而遭酷刑,真是太可怕了。

因此,從這場大流行中得到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教訓——我們把它寫入了書中,就是確實需要建立一個先例,並開始制定大流行病協議,以便將來再發生時,每個國家都應立即提名一位代表,並派調查員前往病毒發源地的城市開始實時查找信息,這樣我們就不會直到1月中旬才發現病毒人傳人,而那時已經是病毒被檢測到大約一個月以後了;作為科學家,我們也不必一定要從中國合作者那裏才能獲得基因組合。這些事情不能再發生,這種現狀我們不能接受。

記者:你們在書中還特別向中國吹哨者致敬,為什麼?

曾昱嘉:這些吹哨者讓我們儘快地了解關於病毒的最重要信息。人們需要這種信息來通知公共衛生機構作出反應,他們需要基因組序列,需要關於病毒的數據,這樣他們才可以開始進行診斷,才可以製造疫苗,才可以進行治療。如果無法訪問病毒的任何數據、任何病例數據,或序列數據,就無法制定計劃,你只能捆住雙手坐在那裏等待並乞求人們發佈信息,我們就失去了非常寶貴的時間和生命。因此,如果我們儘快獲得了所有數據,我們原本可以挽救成千上萬的生命,而且大流行可能不會發展到如此嚴重和廣泛的地步。

記者:這本書關於溯源的最終結論是什麼?

曾昱嘉:這本書向我們表明,有越來越多的間接證據支持新冠肺炎來自實驗室的證據,我們必須調查這種可能性。

記者:談談寫書的目的?什麼開始有了寫書的想法?

曾昱嘉:馬特在2020年底聯繫了我,想看看我是否願意與他合寫一本書。當時我很害怕寫這本書會冒犯中國政府,還有許多科學界領導人。但幾個月後,我意識到我們必須寫這本書,並記錄所有關於新冠肺炎起源的事實和發現。我們這本書的主要目標是幫助儘可能多的人了解新冠肺炎的可能起源並推動真正的調查。

傳染力超強的完美病毒

記者:你和你的兩位同事在2020年5月發表了論文,指出「2019年晚些時候,病毒已經預先適應了人傳人,類似於2003年的薩斯病毒傳播」。那篇論文讓你出名。你的這一理論對這本書有什麼貢獻?為什麼這一理論受到許多科學家的質疑?

曾昱嘉:我和我在加拿大的合作者寫的第一篇論文是注意到了這個病毒——如果你從遺傳學的角度看——最初在武漢出現、12月在武漢被檢測到時,它確實已經進化得很好,有超級的感染力,在人與人之間的傳染性超強。它看上去不像正在適應人類。所以我們就問,這個病毒是從哪裏來的?它是如何變得如此擅長感染人的?我們說是不是因為它感染了一種與人非常相似的動物,像猴子?或者是因為它實際上已經在人類傳播了好幾個月而沒有人知道、並變得越來越好?或者最後有沒有可能它是在被研究並被暴露於人體細胞或人源化動物模型後從實驗室來的?當時我不知道會被捲入這個謎團,並在接下來的近兩年時間裏進行調查,調查來自許多國家的所有可能的數據和新聞,不僅僅是中國。

最終,我和我的合作者,我們不僅寫了一篇而是三篇論文,其中兩篇正在同行評審中,一篇已被接受並在線發表。我們現在回到第一篇論文,我們決心讓它通過同行評審。我們不斷發現越來越多的謎團,指向不合邏輯的故事。我們看到中國國內主張的一些事情,例如關於穿山甲。如果回到2020年初,記得嗎?每個人都在說這種病毒來自穿山甲,從中國發表的許多論文都說它一定來自穿山甲。而今天大家會說,其實仔細看一下數據,這不可能來自穿山甲。所以,這是我們僅僅基於科學好奇心而被吸引進來的一個旅程。

記者:你們的書專門寫了一章來研究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實驗室泄露事件。這些事件跟今天的溯源有什麼聯繫?

曾昱嘉:我們描述了許多實驗室逃逸的故事,不同的病毒,不僅在中國,而是在許多其它國家,從實驗室逃逸。例如,天花病毒在英國,第一個 SARS病毒在中國、新加坡和台灣的實驗室中逃逸。所以不管哪個國家,只要你在做那種危險的研究,總有機會。這只是取決於某天實驗室技術人員的運氣不好,溢出一些東西,然後就有了可能的暴露。因此,我們撰寫這些故事是為了幫助人們了解,即使你擁有最高生物安全級別的實驗室,也始終會犯人為的錯誤。每個人都會犯錯。沒有人可以如此熟練和強大,以至於一生中都不會發生一次事故。

因此,我們呼籲採取新的措施,特別在美國,為全世界樹立榜樣,即,如何開展此類病原體研究,使其儘可能透明,儘可能安全,如果有必要將其轉移到具有良好隔離措施的非常偏遠的地區,這樣即使科學家感染了他們正在使用的病毒,他們也不會將其帶上飛機,然後飛往八個不同的國家。

責任編輯: 李韻  來源:美國之音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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