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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長津湖》想起越戰中集體投降的中國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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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因了一部電影,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朝戰,聚焦在長津湖戰役。

朝戰、越戰是1949後我們打的兩次最大的戰爭,兩次戰爭都有很多值得反思的地方。

在1979年2月17日對越自衛反擊戰打響後的整整一個月的戰鬥中,我軍將士戰死在越南6954人,負傷14800人。

我們向在越南戰場上死去的烈士和活着回來的戰友表示懷念和敬意。

今天我們不談我軍的勝利,而談談在那一場戰爭中,我軍的戰俘和投降這一沉重的話題。

42年前,我曾服役過的那支英雄部隊參加過抗美援朝戰爭、援越抗美戰爭。並且,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又配屬廣州軍區友軍一起在廣西邊境輪戰。

在戰友們心中,一直深埋着這樣一個真實而又沉痛的故事——

1979年3月11日,對越自衛反擊戰進入尾聲,正準備班師回國。廣州軍區第50軍軍長張志禮率領所部150師出境,掩護友軍撤回國內。在越戰場,該師共殲敵3525人,傷敵891人,俘敵50人。

就是撤退時,發生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事。由於副軍長關豁民逞強好勝,貽誤撤退戰機,導致該師448團二營被越軍包圍。

在緊急求援下,又由於部署失誤,該師僅派出兩個連隊(一連和八連約250人)增援該營。

在越南高平市以南40餘公里處的150師448團二營遭到猛烈攻擊。

這是一支剛從柬埔寨調回的越軍的精銳部隊,配有美式蘇式最先進的武器,他們參加過多次戰爭,而我們則是一些毫無山地叢林作戰經驗的新兵。

為保存實力,二營營長命令所有官兵佔據有利地形,拖住敵人等候大部隊增援。

為避免大路被攔截,上級要求繞小路而不走方便行進的大路。

熟悉地形的越軍利用小路邊上的水田的山道,借着茂密的叢林,發起猛烈炮火,兩邊夾擊,一連傷亡慘重,而八連又中了埋伏。

這一仗下來,我軍以兵力懸殊而被擊潰。448團542人失散,丟失各種槍械407支。

當八連被死死圍困,連長馮增敏、指導員李和平臨危召開黨支部會議,以投票方式決定是否投降。

此時,只有支委、副連長王立新一人堅決反對。少數服從多數,支部決定放棄抵抗帶領全連官兵集體投降。 

而王立新帶着十幾個戰士拼死突圍,壯烈犧牲。活下來只剩兩人。

這一戰鬥傷亡慘重,加上其他部隊,共有542人失蹤。

在整個越南戰場,解放軍一共才239人被俘,而一連和八連共202個人(包括團參謀長、二營教導員和十多名連排長)全部被俘。佔整個越戰俘獲人數的八成以上。

說到投降,還有一件事,在其他戰場,42軍坦克團有一輛坦克打得英勇頑強,當其他坦克紛紛被擊中時,這輛坦克獨沖高平,所向披糜,直到被反坦克地雷炸毀,四名坦克手全部陣亡。

當時部隊報請中央軍委追授英雄戰車光榮稱號,還請來八一廠現場拍攝,不料敵軍卻將這輛坦克中的二炮手拉出來喊話,使該團深感意外。

從此追授一事無人提起。總政還專門下發文件,要求所有部隊認真核實真假信息。

以上真實故事解密後,網上史海鈎沉出的所用文章,都以「恥辱」或「奇恥大辱」語句進行抨擊。

1979年3月16日,中國宣佈解放軍參戰50餘萬官兵於當天全部撤軍回國。歷時30天的對越作戰結束。

但仍有數百人下落不明使中共軍方一直揪心。其中,448團2營8連也在失蹤之列。

當有一天,許世友總指揮得知這個連隊集體投降的消息,氣得臉色鐵青。

最終,還是越南人民軍通過媒體透露的這一負面消息,軍隊才在小範圍知道了八連失蹤的真相。

於是,往事又浮現在眼前——

1951年的朝鮮戰場,60軍180師在第五次戰役被擊潰,被俘1萬餘人,占志願軍戰俘總數的三分之一,而在越南戰場,150師448團突然潰敗,被俘202餘人,佔全軍被俘人員總數的百分之八十。

這真是「朝鮮出了個180,越南出了個150」。但兩者有本質區別,180師是在戰鬥中指揮失誤,而150師一個連隊的投降。

1979年5月21日 ,在廣西憑祥友誼關零公里處舉行了中越雙方交換戰俘。在聯合國代表多米尼克. 保梅爾的監督下,中國戰俘219人,越南戰俘1636人。各自清點核實無誤後,各回各的歸所。

只見中方被俘人員一過界線,便脫掉越方衣服,扔到地下,或踩踏,或擲向對方,光着膀子撲向戰友大哭不已,有的還撲倒在地親吻祖國的土地。而七名女戰俘更為惹眼,她們神態嚴峻回到戰友們中間。 

越南軍人也是擁抱,應接人員命令他們扔掉中方物品,由於物質匱乏,即使扔掉後仍又撿起。外國記者紛紛拍下這一瞬間。

對於這一次慘敗,而且發生在即將撤軍的前夕是需要很好總結的。總結一下遭遇包圍和伏擊原因有四:

一是我軍的情報不夠準確,地圖勘測的不夠精細。

二是我軍沒有山地和叢林作戰經驗。

三是由於逞強好勝搶戰功造成指揮失誤。

四是採取分散突圍戰術,未能強制突圍、固守待援,給越軍各個擊破有了機會。

然而,勝敗乃兵家常事。雙方交戰,不可能百戰百勝。

回過頭來再看八連,在被嚴密圍堵的情況下選擇投降,是否就是奇恥大辱,不能按舊有的思維,而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在中國的戰爭史上,為了名節和志氣,基本選擇決一死戰。留取丹青照汗青。

兩軍對壘,被圍困之後可能面臨兩種選擇,一種是生,一種是死。

在強調國家利益時,只能毫不猶豫地慷慨赴死。而從人性和人道上看,選擇生並非恥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的生是為了今後更好地活。將在外軍命有所不授。一個連隊最高指揮官完全可以按照他們的意志來決定。況且八連還以民主集中制的方式,召開黨支部會集體表決。它不是個人行為。

我以為,戰場上的變節,不可與地下鬥爭中出賣同志的叛變相提並論。叛變以危害他人生命為代價,而戰場投降不存在損害他人利益。就是不變節而抵抗,也不能挽回其他人生命。相反,選擇投降,還有保存生命的可能。

歷史上曾過不少敗兵敗將,並未遭到羞辱和懲罰。

美國南北戰爭時,南方統帥李將軍戰敗後向北方軍投降,未受其辱,北方軍的格蘭特將軍保證對手將士完好的人格和尊嚴,還保留貼身武器。

李將軍離開時,南方軍肅立致敬,目送敗將離開,給足了勁敵體面。其後也不搞俘虜示眾遊行,沒有刑罰、沒有戰犯、不搞清算迫害,更無筆墨醜化。

李將軍呢,解甲歸田還敦促同仁與敵合作,體現出寬容、包容和開放精神。

一敗成名在國軍高級將領與共軍較量中,也有不少投降的先例,中共也寬大為懷,給足面子,給以出路。

兩軍交戰不殺降者。但對罪大惡極者,也有大刑伺候。

大唐戰神李靖大戰四十萬精兵的蕭銑將軍,起先蕭勝,後來李靖反敗為勝,斷絕了蕭銑的援軍而只能投降。

降前,蕭將軍曾召集大臣徵求意見,如果堅守下去,百姓受苦,沒必要為一人而大家遭殃,投降為上。可見這一主旨,見其人性的寬厚仁恕。

古時「興滅國,繼絕世」講的是不趕盡殺絕,給人一定權利,寬則得眾才能天下歸心。寬容也是愛護感恩,不是你死我活,是共贏共生,不是仇恨報復,這都體現人道人性。

但歷史的有的朝代也有殘殺的例證,戰國的長平之戰,秦國對45萬敗軍全部斬首坑殺,可見其殘酷和慘烈。

在我們歷朝歷代的宣教中,基本沿續氣節、教化傳統,寧戰死,不投降。寧死不屈,視死如歸。

我親歷過在越戰參戰前官兵們各自不同的微妙心理,戰前動員、表決心、寫血書,表面轟轟烈烈,背地裏只能在親近之人面前呈現忐忑與恐懼。

只要是正常人,沒有人不留戀人生。

對父母而言,男兒出國遠征,一定是「蠻夷不去,吾兒不還」。在洗腦式的潛移默化中,影響着一代又一代。如果聽到上戰場而降,一定大逆不道,是辱沒祖宗和家族。

所以網上一直沉浸一種聲音,對越自衛反擊戰,投降就是奇恥大辱,投降就是貪生怕死,向來遭到譴責。

馮增敏帶全連集體投降,人們除了責罵也有很多不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馮增敏這樣解釋:

人性在戰爭中是很容易體現出來的。因為我當時已經無能為力。這也就成為我們每一個人的思考。 

八連的投降官兵回國後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們全部被清理出部隊。

50軍兩位副軍長一個撤職,一個降職。副政委黨內警告處分,連長馮增敏以變節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在1985年大裁軍,50軍番號被撤消,150師消失。

對於這場戰爭,我們需要痛定思痛,更要全面分析:

我們為什麼要犧牲父老鄉親的利益去支持援助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我們的官兵死在我們自己援助白眼狼的槍炮下究竟值不值?

當官兵們光榮犧牲後,老父老母是何等的呼天搶地?

我們參加的這場戰爭究竟值不值?

當戰爭過去42年我們需要反思:

同樣有着爹媽有着血肉之軀的好男兒,

在決定生死的一剎那,

為什麼不能理直氣壯地選擇自己的生?

責任編輯: 趙亮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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