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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蘇聯的聯合國副秘書長為何投誠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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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秘書長,從來不由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人擔任,但常任理事國的人可以擔任副秘書長,協助秘書長工作。

在聯合國眾多的副秘書長中,最轟動的一個要數蘇聯外交官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謝夫欽柯了。

他之所以聞名全球,並非因為做出了什麼了不起的貢獻,而是他在任內離開了蘇聯、投奔了美國。

1978年4月6日,一輛從美國紐約出發的白色小轎車抵達賓西法尼亞州的波可諾斯,從車上匆匆走下一個神秘的中年人,直奔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一座安全樓。4月11日《紐約時報》顯著位置刊出特大新聞《蘇聯公民、瓦爾德內爾的助手謝夫欽柯在聯合國叛逃》,舉世震驚。

一個聯合國副秘書長竟然是間諜,並且叛逃對立陣營,這在冷戰時期無疑是轟動世界的大案。那麼,謝夫欽柯是如何進入外交界,並平步青雲,做到聯合國副秘書長職位的?身為蘇聯高級外交官,謝夫欽柯怎麼會成為美國間諜?已經達到事業頂峰的他,又為何甘願冒險,叛逃西方?

蘇聯外交官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謝夫欽柯

平步青雲

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謝夫欽柯1930年出生於烏克蘭,其父是一名蘇共黨員、醫生,母親具有猶太血統。

1949年9月1日,謝夫欽柯考入了蘇聯國際關係學院,攻讀國際法專業。不久,他加入了蘇聯共產黨。1951年他和蘇聯外貿學院的麗昂金娜結婚。第二年,麗昂金娜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1954年他畢業後又考取了研究生,繼續在該學院深造,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國際裁軍問題。在研究生期間,謝夫欽柯的思想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一變化甚至影響到他的一生。

當時,國際關係學院的圖書館裏不僅有大量的蘇聯報刊書籍,還有專門的閱覽室,藏有西方國家的各類報刊、書籍等,然而,這一閱覽室必須持有特許出入證的人才被准許進入。不過,由於圖書館的一位管理員違反規定,給謝夫欽柯開了後門,使得他也能在該閱覽室翻閱西方報刊書籍。

謝夫欽柯對另一個與蘇聯完全不同的世界充滿了好奇,他開始如饑似渴地閱讀起來。後來他回憶起這段經歷時說:「我原先所不知道的各種問題、思想以至解決辦法,我受到教導的許多東西是否正確,在看過那些東西後,使我在思想上更為混亂和更加懷疑了。」

然而,謝夫欽柯並沒有在公共場合流露出自己的這種思想變化。在所有人的眼裏,他還是信仰共產主義和相信蘇維埃制度的。1955年的一天,擔任《國際生活》雜誌主編的葛羅米柯之子、謝夫欽柯的同班同學安納托利建議謝夫欽柯和他一起為《國際生活》雜誌合寫一篇文章,論述國會在和平事業和裁軍事務中的作用和影響。

這一天賜良機使謝夫欽柯很快結識了葛羅米柯並得到了他的賞識,不久之後,他就成了葛羅米柯的私人秘書。

1956年,謝夫欽柯從國際關係學院畢業,並立即被分配到蘇聯外交部主管裁軍的特別科工作。在當時,蘇聯對停止核武器談判的興趣很大,赫魯曉夫本人有時甚至親自研究談判細節。

1957年,葛羅米柯被任命為外交部部長。

1958年,謝夫欽柯以國際裁軍問題專家的身份跟隨蘇聯代表團前往聯合國參加了裁軍會議。

1960年9月,赫魯曉夫親率蘇聯代表團,乘坐「波羅的海」號客輪前往紐約出席聯合國大會,謝夫欽柯也是代表團中的一員。有一天,謝夫欽柯瞅准機會和赫魯曉夫單獨談話,陪他玩森林盤的遊戲,並和赫魯曉夫一起在甲板上散步。

不久謝夫欽柯被提升為代表團的宣傳和政治事務部主任。

20世紀60年代,謝夫欽柯被派往美國,在蘇聯駐美大使館任職。他終於見識到了美國式的自由、民主和美國人的生活方式,為此傾心不已。1969年,謝夫欽柯開始擔任葛羅米柯的顧問。

1972年12月,葛羅米柯把謝夫欽柯叫到他的辦公室里,態度之親切是以往所極少見到的。「有人向我建議提名你為聯合國副秘書長的候選人,你有什麼想法?你可以考慮一下,明天答覆我。」

此時的謝夫欽柯幾乎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這種夢寐以求的事情,還用得着考慮嗎?

1973年4月,在蘇聯政府的推薦,年僅43歲的謝夫欽柯被任命為聯合國副秘書長,走上了事業的頂峰。

投向西方

在赴美就任前,謝夫欽柯碰到一件讓他很鬱悶的事。蘇聯諜報機關,克格勃第一總局副局長伊萬諾夫將軍接見了他,並要他為克格勃、為蘇聯提供情報。謝夫欽柯自然不敢拒絕。

不過,他卻感到憤懣極了,因為他根本就不願意受制於克格勃。

當然,這些還不是最讓謝夫欽柯感到不滿意的,他最不滿意的無疑就是蘇聯的制度。客觀地說,蘇聯的制度雖然在它初創時期顯示出了巨大的無可比擬的優越性,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其缺陷也很明顯地暴露了出來。

謝夫欽柯當初進入外交部,並不是為了獻身外交事業,而是為了能有機會出國。從事外交工作後,謝夫欽柯雖然表面上積極要求進步,但其內心深處卻對外交部的嚴格紀律「十分厭惡」,盼望過一種「自由」的生活。

在聯合國總部工作期間,謝夫欽柯的這種情緒更加濃重了。美國式的民主在眼前「精彩」地展開,他心嚮往之。

況且,自打來到美國之後,謝夫欽柯幾乎每時每刻都感到有人在跟蹤他,簡直一點兒自由都沒有。雖然身為聯合國副秘書長,但是他卻時時遭到克格勃特工的監視,聯合國總部里就有很多克格勃安插進來的人。

也正是這時,謝夫欽柯有了與蘇聯徹底決裂的念頭!

要是有人認為謝夫欽柯一開始就想為美國人當間諜的話,那就錯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並非自願當間諜」。

謝夫欽柯和妻子莉娜一樣,非常喜歡紐約的生活,認為紐約比莫斯科自由得多。他在紐約居住的時間越長,就越來越迷戀西方的生活方式。作為聯合國副秘書長,謝夫欽柯當然知道如何與美國方面取得聯繫。

1975年的一天,謝夫欽柯在聯合國總部和一個美國朋友邂逅,他當時便敏感地意識到這位朋友或許就是能夠幫助他的美國人,因為此人在美國政府和很多機構內部都有着值得信賴的關係。

於是,謝夫欽柯悄悄告訴他說有重要的事情商談。因為在下一個星期將舉辦一場外交晚宴,謝夫欽柯便和這位美國朋友約定在晚宴時詳談。

外交晚宴的時間終於到了。謝夫欽柯悄悄對他的美國朋友說出了他的逃離計劃。這件事危險性太大,所以,他特別希望在事前就能了解到自己如果向美國尋求政治避難的話,美國的反應將會如何。

謝夫欽柯的這席話可着實嚇了那位美國朋友一大跳,他不敢相信,一個身為聯合國副秘書長的蘇聯人,竟然說要與蘇聯決裂!

謝夫欽柯見這位美國朋友露出很驚詫的神情,便表示「自己是認真的,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然而,美國朋友依然將信將疑地說道:「好吧,我可以盡力幫助你。但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介入此事,不能讓人再一次看見我們兩人在一起。我會安排下一次見面的。」

經那位朋友牽線,謝夫欽柯在一個秘密地點跟一位從華盛頓來的人見面了。此人名叫羅伯特·約翰遜。在兩人會面過程中,約翰遜很少說話,他更多的是在平靜地聽謝夫欽柯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說。

約翰遜是聰明的,他知道怎麼控制謝夫欽柯,他想讓眼前這位蘇聯籍的聯合國副秘書長為中央情報局服務,成為一名美國間諜!

那麼,對於美國人希望他當間諜的要求,謝夫欽柯會同意嗎?

對於美國要他成為一名中央情報局間諜的要求,謝夫欽柯剛開始的時候並不同意。他只是要與蘇聯決裂,過上一種自由的生活,而絕不是成為一名間諜。

中情局官員約翰遜說,也不是完全要他充當間諜,謝夫欽柯只要把他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中情局就可以了。因為中情局很清楚一位聯合國副秘書長、一位國際裁軍問題專家、一個曾經在蘇聯外交部部長身邊工作的人,分量有多重。

像謝夫欽柯這樣的人,肯定知道有關蘇聯政策以及動向的信息,知道聯合國內部大量的重要信息。只要謝夫欽柯說出這些信息就夠了。

到這時候,謝夫欽柯才終於明白,自己剛從克格勃的「深淵」中跳出來,卻又跳到中情局的「深淵」中去了。他陷入到一種身不由己的境地,必須跟中情局合作,不然的話,中情局很可能會對他進行訛詐,到時候一切就全完了。

無奈之下,謝夫欽柯決定跟中情局合作。

第一次會面後不久,中情局又派特工跟謝夫欽柯進行第二次會面。這次,特工們還給謝夫欽柯拍了照、取了指紋。謝夫欽柯明白,自己是越陷越深了。

他開始害怕起來,因為他很清楚背叛克格勃的下場,如果被克格勃發現並抓到,他的命運將是悲慘的。

時間一晃就到了1976年的夏天,謝夫欽柯還在為中情局服務。他非常害怕自己突然有一天被召回莫斯科,即使沒有被召回莫斯科,他也害怕克格勃派特工跟蹤、監視他。這種擔驚受怕的情緒一直影響着他,讓他惶惶不可終日。

在這段時間裏,謝夫欽柯按照中情局的要求,告訴美國人很多重要情報,包括克格勃在蘇聯駐美國大使館中潛伏的特工、蘇聯在伏爾加到烏拉爾地區開發油田的情況、蘇聯在軍備控制談判中的立場,甚至就連克里姆林宮中的內幕新聞都有。

為了表明自己的誠意,謝夫欽柯還幫助不少美國特工人員打入到蘇聯的情報機構中去。這讓中情局大為興奮。

作為蘇聯的裁軍問題專家和聯合國高級官員,謝夫欽柯的情報具有很高的價值。他對本國關於軍備控制談判中限制戰略武器和其他類似談判的立場甚至包括蘇聯對談判中作出讓步的方案都了如指掌。這些情況對於美國中央情報局來說,每一份都是無價之寶。

克格勃在事後的調查中發現,在謝夫欽柯叛逃前的30個月裏,他為美國提供的情報無以計數,對蘇聯造成的損失,甚至在許多年以後都無法完全調查清楚。

而這段時間謝夫欽柯也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他認為這樣做,終有一天會形跡敗露的。

果然,克格勃很快就發現問題了。

1977年初,蘇聯人發現,美國對蘇聯在限制武器談判中所持的立場和政策一清二楚,這很自然地引起了蘇聯人的極大懷疑。蘇聯人認為要不是自己內部出現了美國間諜的話,美國人肯定不會知道這麼多、這麼清楚。

於是,蘇聯最高首腦機關命令克格勃調查此事。

通過一段時間的調查,到1978年,克格勃發現,能夠給美國政府提供如此重要並且有預見性信息的嫌疑人只有3個:一個是蘇聯駐美國大使多勃雷寧,一個是蘇聯駐聯合國大使特羅揚洛夫斯基,還有一個就是聯合國副秘書長謝夫欽柯了。

為了從他們三人中間找到真正的間諜,克格勃決定,拋出一個誘餌,引誘魚兒上鈎。

不久,多勃雷寧、特羅揚洛夫斯基和謝夫欽柯三人同時都收到了一份原始的「絕密文件」,內容是蘇聯政府關於限制武器談判的最新政策立場,並同時派人對他們分別監視。結果,只有謝夫欽柯一個人接到文件後行動詭秘,設法躲開了克格勃的監視。

在第二天蘇美雙方的非正式談判中,蘇聯政府代表發現美方果然已經知道了那份「絕密文件」的內容。

克格勃也因此知道了誰是背叛者。

蘇聯決定立即採取行動,召回謝夫欽柯。

1978年3月31日,謝夫欽柯收到莫斯科來的電報,蘇聯外交部先是讚揚謝夫欽柯工作成績突出,國內同意讓他再留任兩年。但同時又說由於謝夫欽柯要在紐約接着工作,所以有些事情需要他在方便時回莫斯科談一談。

謝夫欽柯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此刻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條路:立即叛逃美國。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怎麼才能順利叛逃呢?

當時克格勃的人員幾乎遍佈聯合國機構的所有角落,即使在聯合國總部叛逃也非常困難。如果稍有不慎,不但叛逃不成,反而會丟了性命。4月5日,謝夫欽柯忽然想起美國人曾經給過他一個電動剃鬚刀,讓他在緊急時刻使用。他馬上拿出剃鬚刀,一按電鈕,微電機開始「絲絲」作響,同時底部閃現出一行字:

「明天子夜開始行動,在某處有輛車等你。但是,你必須從聯合國秘書處出發,一路上有暗哨保護,絕對安全。」

在接下來的整個白天,謝夫欽柯都是在焦躁不安中度過的,他不得不同時扮演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表面上佯裝做好一切回國的準備工作,實際上則是在制訂叛逃計劃。

天黑之後,謝夫欽柯驅車回到家中。他本來想說服妻子跟他一道留在美國,但是他又害怕一旦說出真相,妻子會告發他。

最後,謝夫欽柯決定給妻子留下一封信,說明他叛逃的原因,並勸她能夠留在美國。他還將20萬美元偷偷塞進妻子的衣袋裏,作為她今後的生活費用。

謝夫欽柯沒有與睡夢中的妻子道別,便匆匆走出家門。回到聯合國秘書處,經過一番化妝的謝夫欽柯,取出手槍,將子彈壓滿,走進了茫茫夜色。他小心翼翼,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倘若碰見克格勃特工,將是一場殊死搏鬥。不過他很幸運,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就到了約定地點。

他立即鑽進美國的轎車,一路狂飆抵達賓西法尼亞州的波可諾斯,那裏有中央情報局的一座安全樓。至此,這位聯合國副秘書長,蘇聯外交界炙手可熱的人物,徹底走上了叛國之路。

叛逃後,謝夫欽柯被中央情報局安排在一所秘密住宅里,算是安全了。第二天一早,他又給妻子打了一個電話,沒想到接電話的卻是一個陌生男子。謝夫欽柯意識到自己的家已經被克格勃控制了。事實上正是如此,1978年4月9日,蘇聯當局將麗昂金娜召回了莫斯科。

於是,謝夫欽柯給莫斯科方面寫了一封信,又通過律師跟蘇聯駐美國大使館交涉,想要救出麗昂金娜和他們的孩子。

然而,克格勃卻表示,如果謝夫欽柯立即返回莫斯科,將既往不咎。謝夫欽柯沒有回去,因為他對克格勃並不信任。大約一個月後,麗昂金娜吞服安眠藥自殺了。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夜讀文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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