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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外長:阿富汗不是美國衰退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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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外長讓-伊夫-勒德里昂(Jean-Yves Le Drian)2021年5月資料圖片 AP- Hussein Malla

美國撤離阿富汗塔利班奪取政權,阿富汗平民大逃亡,伊斯蘭極端份子在喀布爾機場外對撤離人潮發動恐怖襲擊,造成重大傷亡。許多媒體將美軍撤離阿富汗描述為一場大潰敗,但法國外長認為,阿富汗不是美國衰退的代名詞。

法國《費加羅》報9月2日刊出記者拉塞爾(Isabelle Lasserre)對法國外長勒德里昂(Jean-Yves Le Drian)的專訪,內容包括美國和西方撤離阿富汗,地緣政治變化,法國的立場,跨大西洋關係,中國,俄羅斯,巴基斯坦…

對塔利班的4個要求

費加羅:您說,您希望在阿富汗建立一個包容性的政府,表明塔利班已經改變。但是,如果塔利班的「包容性」被證明是一個幻覺呢?

法國外長:不,我從未這樣說過。那是一個電台的年輕記者錯誤的解讀和謄寫……。我所說的很不一樣,我們對塔利班有四個要求:為那些想離開該國的人解除障礙;讓人道主義援助可以自由進入該國;與一切恐怖組織徹底決裂;尊重基本權利,特別是尊重婦女的權利。我們將以這些為基礎,根據塔利班的行動而不是他們的言論來做出判斷。現在要看的是,塔利班在多哈談判框架內的未來過渡政府中是否準備尊重這些要求。但目前我們沒有看到他們朝這個方向發展的跡象……。

法國撤走2600阿富汗人

費加羅:對於阿富汗口譯員和所有曾為法軍工作現在受塔利班威脅的人,法國幫助他們的任務是否完成的夠好?

法國外長:是的,法國預先開始了撤離行動。美國撤軍行動一經明確,在今年春季和7月之間,我們增加了警報的數量,並撤走了623名當地工作僱員及家屬。自2014年以來,有800多軍事輔助人員被撤回國。我們履行了我們的職責,我們將繼續為那些,儘管我們的努力,仍留在阿富汗的人,履行職責。

由於我們安排了空中橋樑和所有法國團隊的勇敢行動,我們已撤離2800多人,其中包括2600多名阿富汗人,他們因為從事的工作或以前與法國機構的關係而受到威脅。還有人留下,但自從伊斯蘭國組織襲擊喀布爾機場和美國撤軍後,撤離就不再可能了。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儘快找到新的出口。這並不容易,但我們的決心和動員力是百分之百的。在理想情況下,喀布爾機場應該重新開放,並採取安全措施。目前在卡塔爾和塔利班之間正在討論這一問題。同時,我們繼續收集所有面臨危險人的情況。

G7歐盟不承認塔利班政府

費加羅:如果北京或莫斯科承認塔利班,法國會怎麼做?

法國外長:法國承認所有國家而不是政府。塔利班在喀布爾以武力奪取政權。所以不存在承認這種既成權力的問題。至於其他方面,我們希望他們能尊重上述承諾。這也是七國集團和歐盟的立場。

費加羅:在美國人的即興行動與歐洲人的恐慌之間,北約還剩下了什麼?鑑於國際安全援助部隊在阿富汗行動的失敗,跨大西洋聯盟是否應該更加注重集體防禦,即防禦俄羅斯,然後減少危機管理與和平建設?

法國外長:2002年,北約部隊的建立是完全合理的。這是對2001年9月11日襲擊事件的回應。這是北約聯盟首次觸發第5條款,以保護一個受攻擊的北約成員。這一干預取得了預定結果。不再有來自阿富汗平台策劃的襲擊,本-拉登也被消滅了。這就是為什麼弗朗索瓦-奧朗德(法前總統)認為打擊恐怖主義的目標已經實現,於2012年從阿富汗撤出了法國作戰部隊。

然而,在阿富汗不能起作用的做法是,試圖通過武器來建立一個穩定的治理模式。當你受到恐怖分子攻擊時,你當然要做出反應。但在阿富汗的教訓是,當一個國家的治理模式沒有得到人民和政治階層的廣泛支持時,你不能通過武裝力量從外部強加給它。

美國重新定位核心利益

費加羅:美國從中東和阿富汗撤軍,集中所有力量對付中國的戰略,你認為是一個好戰略嗎?

法國外長:就個人而言,我不譴責唐納德-特朗普和喬-拜登從阿富汗撤軍的決定。這是他們的自由選擇。法國已在2012年從阿富汗撤出了戰鬥部隊,很難對美國提出批評。當時我是國防部長。如果說,美國有什麼可指責的,那就是高估了阿富汗人抵抗塔利班的能力。塔利班以武力奪取了政權,但無需戰鬥,這給阿富汗軍隊和阿富汗政治機構的形象帶來了災難,因此也給美國的撤退帶來了災難。但從本質上講,這次美國的做法符合奧巴馬擔任總統期間開始的一個基本趨勢,那就是美國正在重新關注自己的根本利益,放棄在海外的主要軍事遠征舉措。這是可以理解的。

費加羅:但他們離開這個動盪地區是正確的嗎?

面對美國人這種重新定位,我們歐洲人必須接受我們跟美國人有不同的地緣邊界……例如,薩赫勒是我們的南部戰略邊界,但阿富汗不是美國人的戰略邊界。

費加羅:這個轉向是否給跨大西洋關係造成後果?

法國外長:美國重新定位其核心利益以及與中共衝突的加劇,顯然對歐洲有影響。而跨大西洋關係必須而且將會持續下去,但它需要更加平衡。北約的戰略概念必須更多考慮到歐洲的利益,例如歐洲人需要繼續打擊恐怖主義。美國從阿富汗撤軍並不意味着跨大西洋關係的削弱,但卻是呼喚北約實現更好平衡。

費加羅:人們曾以為歐洲會在唐納德-特朗普領導下醒過來。但這種情緒很快就被喬-拜登的當選所撲滅。您真的相信美國在阿富汗的失敗能震動舊大陸嗎?

法國外長:是的,我認為情況會是這樣的。我注意到,在德國和英國,人們辯論的性質都一樣,都開始認為到歐洲必須覺醒,意識到重新平衡大西洋聯盟的必要性。

費加羅:您是否擔心阿富汗事件在薩赫勒地區產生多米諾效應?

法國外長:不擔心。但不排除塔利班接管阿富汗後,會產生一些恐怖主義傾向。我注意到,塔利班並沒有掌控整個國家,因為他們與伊斯蘭國組織有衝突。法國人在薩赫勒的情況與美國人在阿富汗的情況完全不同。我們的行動是打擊薩赫勒地區很確定的恐怖組織「基地」,「伊斯蘭國」,目的是保護有關國家的安全,也是為了我們自己的安全。我們是應那裏地方當局的要求去的。最後,我們並不是離開薩赫勒,而是改造了我們的反恐行動以適應它。

中共俄羅斯巴基斯坦

費加羅:阿富汗事件可能產生其他什麼國際後果?

法國外長:中共可能會在眼下美國形象受損的影響中找到一些優勢。但同時北京的立場又是矛盾的,因為其邊境陷入不穩定,並不符合它的利益。因此,在防止阿富汗成為恐怖主義後方基地的問題上,我們可與中國達成共識。

俄羅斯也處於同樣矛盾的境地。儘管莫斯科高興自己不再是「帝國墳墓」的唯一受害者,但仍擔心可能來自中亞的恐怖主義風險。因此,我們跟俄羅斯也可能利益趨同。所以我們必須繼續尋求與這兩個國家討論,特別是在安理會討論。

目前,從阿富汗新形勢中受益最多的國家是巴基斯坦。自塔利班回歸後,巴基斯坦獲得了更大的戰略縱深,可以為自己的利益服務,尤其是在面對印度時。

費加羅:巴基斯坦在背後牽線操縱,我們的關係已處於低谷。我們將如何處理與巴基斯坦的關係?

法國外長:我們將要求巴基斯坦為打擊恐怖主義作出貢獻,這是它的職責所在。此外,阿富汗所有鄰國中必會出現的人口流動需要管理。我們預期會有難民流亡潮——據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說,阿富汗會有50萬人流向鄰國。

美國算911的賬

費加羅:美國在阿富汗的潰敗與1975年西貢的陷落有可比性嗎?

法國外長:我不很贊同這些歷史比較。1975年的時候,人們曾宣佈美利堅帝國終結。然而20世紀80年代發生的情況,卻完全相反:那正是美國強勁的增長時期。

費加羅:那麼,這次美國在阿富汗的潰敗是否可與1979年蘇聯在阿富汗的失敗相提並論?

法國外長:不能相比。蘇聯在第二次冷戰的邏輯下入侵阿富汗,為了對抗美國人,結果輸掉了他們的賭博,因為入侵反而暴露了蘇聯的弱點。那也是導致蘇聯走向解體的幾個階段之一。

而美國人到阿富汗是因為911恐怖襲擊,是為紐約雙子大廈去算賬的。至於他們在那裏停留更長的時間,是想確保這個國家不會再次成為恐怖主義發動攻擊的基地。

美國人從阿富汗的撤軍規模沒有當年蘇聯人的撤軍規模大。同樣,地理因素很重要。美軍在阿富汗的基地也沒有像當年蘇軍基地被打擊毀壞的那麼嚴重。

阿富汗不是美國衰落的代名詞

費加羅:您不認為在阿富汗的失敗會削弱美國的力量嗎?

法國外長:我不認為。與許多社論家所寫的相反,我不認為阿富汗是美國衰落的同義詞。當然,這是一個艱難時刻,因為迅速崩潰和缺乏預見性的畫面已經播下了懷疑和恐懼。而阿富汗總統阿什拉夫-加尼的出逃和軍隊的潰敗使這一失敗變得更加明顯。但是,美國的基本面將保持不變,利益重新集中,定義更加嚴格。

三個錯誤

費加羅:撤離阿富汗的情況可能會不同嗎?

法國外長:會不同,如果不犯某些錯誤的話。最大的一次錯誤是唐納德-特朗普決定釋放5000名阿富汗囚犯,這為塔利班提供了戰鬥人員。第二個錯誤是過於輕信塔利班的原則承諾。第三個錯誤是高估了阿富汗政府對國家的治理。

費加羅:我們要怎麼處理在阿富汗的保護責任?從現在起,我們將如何捍衛西方民主價值觀?

法國外長:不該由我們用武力向阿富汗人發號施令,讓他們選擇什麼樣的治理方式。但是,我們應該保護那些受威脅的人,把我們的要求強加給新當局,並利用我們的政治和經濟槓桿來影響他們。

責任編輯: 李韻  來源:RFI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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