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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之戰的羅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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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之戰,是三國歷史的轉折點,或者說三國歷史的開端,都不為過。沒有這一戰,三國分立的狀況基本不可能成形。關於此戰,軍事史的專家們說得很多,以少勝多的經典案例嘛,怎麼說,也不過分。當然,故事編得好的,還數羅貫中。《三國演義》中的故事,編得最精彩的部分,當屬赤壁之戰。可以不誇張地說,此後任何一種引人入勝的武俠小說,都比不上這一段。

《三國志》周瑜傳上,的確寫了黃蓋詐降,火燒曹營戰船的事兒。可惜說的很簡略,被後來小說家演義成苦肉計,蔣干盜書,黃蓋詐降,最終黃蓋用裝滿膏油硫磺等引火之物,去燒掉曹軍戰船等一系列故事。

為了突出諸葛亮的地位,羅貫中特意編了借東風的橋段,破曹操必用火攻,而火攻沒了東南風,則不能奏功。諸葛亮驅六丁六甲之神,借來東風,周瑜見狀大驚,說此人有奪天地造化之功,非殺了不可,所以,破曹大軍未動,先派了一隻兵去殺諸葛亮。當然,借東風的故事,是瞎編的,連點影兒都沒有。

不過,有關東風的傳說,其實在《三國演義》成書之前,早就有了。唐朝的杜牧有詩云:「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深閨鎖二喬。」此後便演化出東風是借來的說法,在三國諸平話中初露端倪。當然,這種說法,為的就是抬高劉備和諸葛亮。

其實,當年破曹的主力,是周瑜率領的吳軍,劉備的部隊,不過是作為輔助力量,幫忙打打下手。劉備的軍師諸葛亮,高明就高明在及時做出了跟孫權合作的決策,而不是倉皇逃走。在兩家合作之後,諸葛亮則早早就準備好了兵力,在曹軍敗退之際,收繳敗軍的軍械物質和兵士,並趁亂佔據了荊州西南四郡,使得一直流竄各地的劉備,有了一塊立足之地。藉此,才能有後來進據西蜀的可能。當然,在《三國志》劉備傳中,則強調了破曹之戰,是周瑜與劉備軍一起乾的,功勞兩家分。也說到了此戰「焚其舟船」,但詐降什麼的,就不提了。這個說法,顯然是《三國志》作者得自劉備陣營的人之口。

不過,在當年曹操的嘴中,赤壁之敗,不是這樣的。不過是因為他的大軍都是北人,到了江南,水土不服,得了時疫,於是不得不退兵。為了不讓敵人得到戰船,於是自己把船燒了,不想讓周瑜虛獲大名。水上交戰吃敗仗這事兒,提都沒提。

在《三國志》孫權傳上,關於赤壁之戰的描寫,孫劉兩家的聯盟是事實上存在的,所以,也說的是兩家並肩作戰,大破曹軍。曹操在吃了敗仗之後,把餘下的船都燒了,隨後飢疫並作,死者大半。

在《太平御覽》裏所引的《英雄記》裏,也有一個說法,說曹操南下,並沒有什麼戰船,乘坐的都是大竹筏,而周瑜燒的,也是這種竹筏。竹筏被燒,南下無望,曹操就退兵了。注意,這裏沒有什麼火攻。

最後一種說法,顯然是最不靠譜的,因為,曹操進軍荊州,荊州的統治者劉表的兒子劉琮不戰而降。劉表治荊州,很重視水軍,劉琮投降,荊州水軍理應完整歸於曹操,所以,曹操不可能只有竹筏子。

各家各有說法,在我看來,曹軍的失敗,水土不服所導致的時疫,是一個重要因素,大到了使得曹操大軍戰鬥力銳減地步。原本北方人在船上就站不大穩,荊州水軍剛剛投降,作戰未必賣力。所以,曹軍在跟孫劉聯軍在水上的交戰吃了大虧。吃虧之後,要退兵,擔心丟下的船隻為敵所用,就把船給燒了。

所以,看來火攻什麼的,在陸地上,條件具備了,冬季樹林茂密,柴草乾燥,也許可以一用,放在大江之上,怎麼顯得都不靠譜。燒船的事兒,是有的,但很大的可能,船是人家曹操自己燒的。勝利的一方,順便把燒船之事拿過來,算是自己的功勞,也順理成章,只是作為主力的周瑜一方,必須把故事編得圓點,於是加上了黃蓋詐降,否則,燒船這事,說不通的。在寬闊的水面上,你怎麼去燒人家的船?靠上去,一個個的火把往人家船上扔嗎?你扔過去,人家不會扔回來?用裝滿引火之物的小船靠上人家大船,人家讓你靠嗎?後世有人試過,即使靠上了,人家用抓勾一撥,就撥開了。一艘大木船,就是擺在那裏讓你燒,你也得澆上油,人家不讓你燒,在水面之上,只要都潑上水,根本就燒不起來。有了詐降,而且對方信了,把大量裝滿引火之物的船放進曹營之中,這事就有點像那麼回事了。

當然,我這也是一種推測,當年參戰和交戰的各方,各說各的話,儼然一個羅生門。也許,此戰的細節,永遠都是個謎了。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張鳴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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