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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夕:他們掙的是靠丈量城市換來的血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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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門謀生的行當都有它值得敬畏的地方,很多人只是為了證明送外賣的辛苦 —— 事實上這也不需要過多的證明 —— 而臨時起意的去當騎手,一天下來發現到手的沒幾個錢,然後就長吁感嘆騎手真不容易啊,這個結論本身沒什麼毛病,也能引發預期內的同理心,但真的止於蜻蜓點水,沒有觸及到事情的核心。

外賣騎手承擔着非常繁重的勞動,掙的也都是靠丈量城市換來的血汗錢,平台必然有義務保障他們的安全和尊嚴,並儘可能的提高上限。

上面這些表達是為接下來的表達保命,因為實在是不想被斷章取義的誤解意圖。

之前為了做那期騎手被套路的視頻,和好幾個眾包騎手建立了聯繫,也發現這個行業的收入曲線很有意思:一般來說,前面2-3個月的月均到手收入基本上不到以後月均的一半,這被稱作是交學費的階段。

因為送外賣雖然看上去沒有多少技術含量,其實卻包含很多細節,比如你對活動半徑的環境了解,哪條路紅綠燈比較少,小區的東西門分別開在哪邊,門禁密碼該怎麼按,電瓶車的電量到了多少會爬不上坡,等等。

這些都是章程沒法教會騎手的,只能靠着自己硬生生的試錯,通過摔進一個坑裏才能記住下次不在同一個地方跌倒,最後進階為熟能生巧的騎手,把損失掉的效率撿回來。

我的意思,任何一門謀生的行當都有它值得敬畏的地方,很多人只是為了證明送外賣的辛苦——事實上這也不需要過多的證明——而臨時起意的去當騎手,一天下來發現到手的沒幾個錢,然後就長吁感嘆騎手真不容易啊,這個結論本身沒什麼毛病,也能引發預期內的同理心,但真的止於蜻蜓點水,沒有觸及到事情的核心。

配送流程的本質,是人和算法的競爭,前者屢敗屢戰,後者不斷進化,最終掐滅了所有喘息的餘地,並為平台擠出了利潤,也讓消費者獲得了廉價的人力服務。

這甚至都還沒有到達齊澤克所嘲諷的那種文化消費主義,企業無意發行贖罪券,用戶只能自行做出道德評價,寄望於另一種看不見的手可以「管一管」。

曾有媒體振聾發聵的設問,說我們真的需要那麼快的收到外賣嗎,平台多給騎手五分鐘的時間,讓他們不必那麼匆忙趕路,又會怎麼樣呢?

在這樣的設問底下,當然都是一片贊同,人們紛紛表態,說自己可以接受多出五分鐘的等待時間。

然而殘酷的真相在於,以前采寫美團和餓了麼開城競爭的時候,其中一家的地區運營給我看了後台數據,別說五分鐘了,某個月裏一個騎手站點因為牌照問題遭到整頓,全城整體配送時間上漲了三分鐘,在補貼和商戶都沒有任何變化的情況下,平台在當地的訂單量下降了8%,這個跌幅直到下一個月騎手站點運力恢復之後才又陡然恢復正常。

表態是廉價的,可行為卻不會騙人。

都在翻來覆去的說內卷,而維持內卷的恰好就是那種獎賞勝者的機制,那麼問題來了,如果勝者不值得被獎賞,那麼誰又該得到獎賞呢?

還是齊澤克他老人家說得好——雖然也難免知識分子貪圖一步到位的秉性——再完美的修補,都比不過善良的設計:

「人當然會受到同理心的影響,但是救濟行為所能達致的,只是值得欣賞但錯誤的意圖,它不能解決罪惡與貧窮,反而會助長這場悲慘的疫病繼續蔓延,不斷透過更人性、更寬容、福利更好的方式,埋藏貧窮生成的真正原因,致使貧窮的境況持續籠罩下去,被有意略過的,是我們應當依據將貧窮變得不可能的基礎來重建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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