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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康:左右之爭的神秘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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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美國大選鬧烏龍,但是歸根到底,還是左右之爭,紛爭背後有中國因素,挑唆了西方之福利與公正的原則之爭,所以歸根結底,還是中國的廉價勞動力,在一個壞制度的統御之下,所向無敵,其實就是我說的"鬼推磨",新年總要說點什麼,就說說這裏面的迷思。】

一日偶讀《人類簡史:從動物到上帝》,那位天才型的以色列青年尤瓦爾•赫拉利寫的兩本暢銷書之一,他闡述"農業革命"在人類演進中的意義,解析人類擺脫250萬年的採集狩獵階段之後,開始馴化植物、飼養畜牲——關於農業對人類的重大意義,論述甚廣,我記得《槍炮、細菌和鋼鐵》一書中,詳述農業帶來定居、專職精英、士兵、征服等等,赫拉利也作如是觀,說農業正是未來大規模政治和制度的基礎,他寫道:

『正是這些徵收來的多餘糧食,養活了政治、戰爭、藝術和哲學,建起宮殿、堡壘、紀念碑和廟宇。在現代晚期之前,總人口有九成以上都是農民,日出而作,胼手胝足。他們生產出來的多餘糧食養活了一小撮的精英分子:國王、官員、戰士、牧師、藝術家和思想家,但是歷史寫的幾乎全是這些人的故事。於是,歷史只告訴了我們極少數的人在做些什麼,而其他絕大多數人的生活就是不停挑水耕田。』

而今縱觀這三十年,中國巨大的社會勞動,在東方比較保守落後的社會裏進行,它意外地令比較開放、自由的西方社會,得以更閒暇地專注精神、價值層面的嬗變和提升。這個星球的確分成兩半:有幾億人勤勞並註定拼命使用肌肉而不太勞煩精神,而另外幾億人盡可以騰出精力玩得更高級一些——世界原本就是這麼分工的,在吃不飽的飢餓時代(腸胃優先)是跑不出"同志"來的。"倉廩足而知榮辱",在"全球化"的今天獲得新的含義。

很有趣的非預期現象:六十年代在西方,自由主義、民權運動、社會福利等價值提升,恰恰造就了他們八十年代後的經濟低迷,仿佛預先為後"六四"的中國幾億廉價勞動力出場,預備好了市場和購買力。所以,西方福利社會運作的條件之一,是東方必須出現一場龐大的物質生產運動,並且是維持低勞保、低工資、低人權的,否則不可能形成,而西方經濟也會崩潰,因為資本的鐵律是剩餘價值,它兼顧"美國優先"和"中國模式"的襯底,克林頓時代將貿易與人權脫鈎,是"符合"資本性格的行為。

另有一端是,六十年代西方的價值嬗變,看似"進步主義",但是其總趨勢是利己主義、個人主義的強烈抬頭,但是女性覺醒、女性主義興起的直接後果,是核心家庭的解體,它導致了離婚率上升、生育人口下降、單親家庭普遍、子女孤單等一系列問題。將生物學引入人文領域乃當下時髦,物種的自私傾向甚至是存活選擇決定的,是基因的規定,所以文明基本的含義,利它主義,居然有反基因(克服基因趨勢)傾向。這是另一個未明的機制。

然而家庭位階,攸關子女前程,形成階級差異,乃傳統社會之規,並沒有被現代社會所顛覆。哈佛大學甘乃迪政府學院前任院長羅伯•普特南(Robert Putnam)寫了一本書,描述富人和窮人養育小孩的差異愈來愈大,受過高等教育的菁英,重振傳統家庭價值,所以女性大學畢業生不到10%是非婚生子,大學學歷白人女性只有2%非婚生子,而中學(含)以下學歷的非洲裔女子非婚生子人數高達80%。這裏不僅有種族差異,也有階級對立。他的意思,是富裕家庭有經濟能力更投資子女教育,使其具備更好的競爭技能進入社會,相比之下貧困尤其單親家庭,對子女僅能壓制訓斥,較少精神層面的教養而使其粗鄙化——這恰是"倉廩足而知榮辱"的原意。

但是另一個非預期後果,是單身孤獨的寂寞,可能導致社會對同性戀容忍度擴大,竟意外地使少數的同性權利得到普及,這在社會仍然以婚姻家庭為風氣的保守氛圍中,是不可能的。反過來卻是,同性風氣又進一步解構傳統家庭,同時由於生育的替代需求,而推動試管嬰兒、無性繁殖技術的精進。所以,女性撤離家庭的後果,其實是傳統生殖功能的衰減,直接危及人類物種的首選:繁衍後代。

然而也不盡然。2011年全球人口已突破七十億大關,早已超出地球負荷而成一大危機,其中出生率上升和壽命延長是兩大因素,與此同時,歷史上造成人口銳減的戰爭和飢餓兩大因素,也消停了近七十年,導致大自然平衡的"馬爾薩斯災難"失效。

可是另一種神秘機制,又悄悄地進行新的人口填補。實際上發達國家的生育率,因為富裕而不振;反而是伊斯蘭文明圈內人口激增,天主教拉丁語的南美洲出生率上升,呈現出來的弔詭是,制度好保障人權的地區人口下降,壞制度失敗國家卻大量繁殖。這裏提供的結論是,人權保障個人主義上升的非預期效果,居然是節制生育的。"人口之最"的中國計劃生育頗具成效,在這裏是個特例,其惡果嚴重,反而導致中國勞動力的萎縮。

二次大戰後,英美自由主義思潮,有讓位於左翼共產主義思潮之趨勢,國家主義、民族主義、集體主義等左傾思潮方興未艾,都成為一種新極權的土壤和氣候,以致半個世紀以來歐美之外的世界一派暴力血腥;相反,在民主社會裏,人權、民權、平等、均富等價值觀,其實是在溫室里發育茁壯的,跟外面的血腥毫好不搭界;更有甚者,乃是"西方建制派"以生意和人權兩策應對苟活的共產體制,妄言"經濟出改革",又"人權當外交",其實不過是"美國利益第一"、大財團進賬第一而已,羞答答地掩飾西方民主制度包裹下的利己內核,由此既豢養了交易對方的極權制度,也害了兩端的老百姓。西方民粹主義的興起,恰好說明左傾幼稚全球退潮。

美國意識形態左右大戰,左傾福利、平均、平權等論述,失去物質基礎而淪為空談,只能迷惑東西兩岸大城市青年;右翼則失去道德高度趨向功利,沒有什麼現代論述可以支撐,反而廣受中西部信教民眾的接納。左傾激進(如變性人等)不期然與伊斯蘭基要派合流,觸及基督教的倫理底線,形成名副其實的"文明之爭",又勾引基督教基要派內藏的"白人至上"價值衝動,宗教對抗也會漫溢至普世價值層面,迫使左右雙方皆趨向各自的極端。

右翼一端生出茶黨,僅只抗高稅和大政府,卻又引出一個怪傑斯蒂芬•班農,坊間稱他"白人至上主義者",竟"見人所未見言人所未言",他說"儒家重商主義的權威模式已經贏了,猶太-基督教的西方,自由民主、自由市場已經輸了",必須捍衛資本主義的純潔和原則,不能任"資本主義中國",以其人口優勢加勞動力廉價優勢,配之國家計劃指令性資本主義,對歐美原教旨的資本主義大佔便宜。至少他的描述不錯:東方另類資本主義打敗西方正宗資本主義,是一個超經濟的怪異現象,前所未有,而西方金融業和華盛頓建制派,與這個"東方不敗"的媾合及腐敗,終於引起眼下的國際性民粹大潮,終結了二戰以來的全部現成體制和論說,人類只剩下不確定的未來。

(略有刪節)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作者臉書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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