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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毅然: 中共意識形態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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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如鏡,時日越久,中共意識形態自然就越尷尬。很簡單,掛幌共產的馬克思主義本就是永遠無法到達的「彼岸」。近兩百年的國際共運不僅無力證明馬克思主義的偉大,反而一再有力證明對人類的肇禍。

中共舉赤旗起家,意識形態的尷尬也就成了娘胎裏帶出來的先天性心臟病,吹得花好稻好的共產天堂,結果將國人帶至「反右-大饑荒-文革」的黑色地獄,至少七千萬國人非正常死亡,前後20億國人非正常生存。這還沒算鄧時代的「六四」血案

吹牛的「主義」

如果用最濃縮的詞彙概括國際共運,那就是兩個字——吹牛,掛出有世以來最大靚幌。馬克思的《哥達綱領批判》炫稱進入共產社會,體力勞動將成為生活第一需要:

共產主義社會高級階段上……勞動已經不僅僅是謀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①]

繁重體力勞動不僅不再是懲罰性苦役,而是健康性需要、獎賞性娛樂,因為「不勞而獲」成為懲罰,那豈不是太好?太太好?!1921年,列寧也有「黃金建廁」的著名描繪:

我們將來在世界範圍內取得勝利以後,我想我們會在世界幾個最大城市的街道上用金子修一些公共廁所。[②]

牛皮吹得如此野豁豁,反正不用負法律責任。託庇彼岸朦朧的時間差——紅色支票須登彼岸兌付,世人一時難證其邪,共產赤說以新艷而勃興。1918年,愛因斯坦(1872~1955)亦同情十月革命。[③]

然而,國際共運給各赤國人民帶來什麼?事實當然勝於雄辯——指引天堂的旗幟成了導向地獄的路牌,所謂無產階級專政的「人民民主」,開着六四坦克隆隆碾向學生。中國人民至今不僅沒有發言權,而且還被剝奪知情權(被關在高高網絡風火牆內)。

未來式論證

懸幌未來,利用時間差出售赤說,用未來設想否定現實合理性,馬克思主義之所以勃興一時的關鍵託庇。

魔鬼總是披着聖衣出行。過於美好過於遙遠的理想都應格外警惕。因為,「過於美好」等於「脫離現實」,「過於遙遠」等於「無法判認」。人類認識能力有限(不可能預測百年之遠),能夠辦好今天的事,已屬不易,辦好今天的事等於為明天砌築台階,不能以未來作為今天的台階,不能以明天如何如何作為倒證今天的論據。

由於馬克思主義只接受「未來檢驗」,國際共運等於一輛「脫軌列車」(脫離歷史理性軌轍),成了「冒險號」專列,以傾覆翻車證明「此路不通」。當然,倒霉的還是赤國百姓,再演一出「天下興亡百姓苦」的舊劇。

胡喬木的敏感

文革後,大陸稍稍「解凍」。由於不能直訴赤罪,形象朦朧的文學一馬當先。傷痕文學、大牆文學(監獄文學)……「胡風分子」、「右派」、「右傾分子」、「老幹部」都借文學控訴毛時代。最初,中共強忍了一陣,但很快就制止這種「自由化」控訴,設立閘門——「四項基本原則」。1990年代初,胡喬木(1912~1992)評論當時中國文藝作品:

現在無論是小說還是電影和電視劇,很多都有嚴重的政治問題,讓人看來看去無非是得到這幾個印象:①共產黨不如國民黨;②新社會不如舊社會;③中國不如外國;④大陸不如台灣、香港;⑤社會主義不如資本主義。這個問題如果再不引起我們的足夠重視,以後擁護共產黨、相信社會主義制度的人會越來越少。

延安出身的叛共者王若望(1918~2001)點評:

這五個「不如」頗符合實際情況,這是中共末日臨近、氣數將盡的哀鳴,他在臨死前對中共的沒落作出了全面的客觀的總結。

1993年6月,中宣部長丁關根(1929~2012)發佈「文藝創作新禁令」,承認處理「資產階級自由化」存在兩難:

對於表現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的文學藝術作品存在着「兩難」:一是批判的標準不易掌握;其中牽涉理論問題、政策問題,牽涉一些黨內同志如何統一思想問題,甚至牽涉國家影響問題;二是處理起來不易下手。[④]

文革後的大陸作家、藝術家不可能再靠表現「革命戰爭」過日子,只能從控訴「極左」尋找素材,不期然而然地走向「資產階級自由化」。如何讓作家文藝家聽話?自覺與黨中央保持一致?不僅標準失控,處理起來也很麻煩,輕了不起效果,重了事後可能得向人家檢討。最麻煩的是:你一打壓,他更出名,「反動作品」的傳播面更大。丁關根的」兩難「清晰凸顯中共意識形態進退失據的尷尬。

虛假·顛倒

赤色革命無法提供允諾的效率,「天翻地覆」只體現在名詞變化:一黨專政叫多黨合作、集權統治叫人民政府、操縱政權叫人民參政、剝奪自由叫完全解放、一花獨放叫百花齊放、封鎖信息叫政令公開、箝制言論叫最高自由、走秀選舉叫徹底民主、箝制思想叫正確引導……積非成是,正義與道德的堤岸坍塌,千萬密探走出來,千萬小人成為「紅色衛士」。直至今日,還不是各到各處都有層級不同的「舉報者」。

就連朱鎔基也無法說真話。1998年10月7日,朱鎔基視察央視,為〈焦點訪談〉題詞:「群眾喉舌,輿論監督,政府鏡鑒,改革尖兵」,陪同的廣電局長連忙修正——「群眾喉舌」改為「黨的喉舌」。[⑤]

不斷擴大的道德危機,當然反作用於社會存在,不斷擴大危機的落差,加劇社會矛盾衝突係數。如此這般,中國如何完成民主轉型,也就成了很現實也是最麻煩的「紅色文化遺產」。

結語

歷史總能解決自己提出的問題。失理失德的中共,當然「革命沒有接班人」,不可能紅旗飄萬代了,14億國人也不會被「當代馬克思主義」忽悠。雖然一時還無法預計赤政終結之日,但毛像下牆、毛屍出堂、送客馬列,已是中國人民望得見的正在駛來的海中桅帆。

注釋:

[①]中共中央馬恩列斯著作編譯局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北京)1972年,頁12。

[②]列寧:〈論黃金在目前和在社會主義完全勝利後的作用〉,《真理報》(莫斯科)1921-11-6~7。參見中共中央馬恩列斯著作編譯局:《列寧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北京)1972年,頁578。

[③]http://www.lingganjia.com/view/122583.htm

[④]王若望:〈「別姬」難過「霸王」關——評中宣部長丁關根的文藝講話〉,《北京之春》(紐約1993年9月號,頁13。

[⑤]沙葉新:〈為何「天下相率為偽」〉,《同舟共進》(廣州)2009年第12期,頁11。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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