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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鐘:中共高官千家駒痛述 追隨社會主義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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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洋政府時期,曾經坐過牢,戴過腳鐐,但未受過酷刑。在國民黨統治時代,受過政治迫害,但未被捕過,「九一八」事變後,在南京領導北大學生示威,集體被捕,隔一天便釋放,想不到在解放十七年之後,竟在我終身為之奮鬥的共產黨統治之下,受了這變相的酷刑。我想這就是我追隨共產黨一輩子,接護中國共產黨,擁護毛主席應有的報應吧。

被鬥後,千家駒家被查封,只留下一間半房子一家住,還要掃地出門。在此絕望之際,千家駒說:

我實在想不通,一輩子跟共產黨走,竟會落得這樣的結局……我已無容身之地,這成了一個甚麼世界,我決心了此殘生,一死了之。於是,在一九六六年八月廿七日,買了一瓶二鍋頭酒,坐公共汽車去了香山,決心在「鬼見愁」跳崖自殺。結果,他到半山被紅衛兵發現,被迫下山,在中途一處跳崖,未死獲救。被工商局派車接回機關。家人知道自殺事件後,妻子流着淚說:「我這次被紅衛兵打得頭破血流,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聽到你自殺,我才真的哭了,你怎麼可以去死呢?你死後,我們怎麼辦呢?你還有老母親,有我,有孩子,教我們怎麼生活下去呢?」

千家駒為之十分痛悔:

本來,螞蟻尚且貪生,一個人非萬分無奈,誰願意好端端去死呢!我不是一個胸襟狹窄的人,如果不是出於萬分痛心,萬分悲憤,是決不會出此下策的。但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迫自殺的高級幹部,高級知識分子、名教授、名演員、名大夫、名作家、名記者、何止千千百百。在我的熟朋友中就有老舍、翦伯贊夫婦、范長江、金仲華、鄧拓、孟秋江……等人。孰無父母,孰無兄弟,孰無兒女,孰無親友,他們生也何罪,死也何辜,言念及此,對毛澤東發動的文革,萬死不足以蔽其辜矣!

千家駒自殺未遂摔斷一條肋骨,不給醫療,第二天就拉去批鬥,因為「畏罪自殺」「自絕於人民」。他痛感「在共產黨統治下,竟連死的自由也沒有。」批鬥會上,千家駒掛上五塊牌子,還要自己佈置會場,打掃衛生。開完會,經李先念批准,正式停職反省,成了專政對象,天天掃院子,強迫勞動。後來抓「叛徒」盛行,千家駒又因一九二八年被捕,而定為「叛徒」。他回家對長子抱怨:「我平生犯的最大錯誤,就是在青年時代一度參加了中國共產黨。」不料竟被親子揭發。加了一項罪名,天天勞動前,要向毛主席請罪。經過文革這樣殘暴的折磨一年多後,共同生活了三十一年的妻子楊梨音,舊病復發去世。他們於一九三六年元旦結婚,證婚人是胡適,介紹人是范文瀾。當時胡適在婚禮上致詞還開了一個玩笑,說「千先生是北大學生搗亂的頭兒,思想一向是很前進的,但今天的婚禮古色古香,新娘子姓楊,我看千家駒從今天起變成楊家駒了。」

一九六九年八月,千家駒以「妻亡子散、孤苦零丁」的心情,把九十五歲老母親寄養在姐姐家,以待罪之身發落五七幹校,一九七○年他在幹校作了一個「自誣」的檢查,給自己扣上一大堆帽子,被批判一通後,算是獲得「解放」,七二年回到北京。七六年毛澤東死亡,終於熬過了文革的生死關。年譜寫了一大段對毛的評價。千家駒聽吳說過朱元璋畫像的故事,朱當皇帝後請畫師畫像,前二名畫後,朱不滿意而誅之,第三名揣摸上意,把朱畫成一臉黑痣,下巴奇長的丑怪樣,而受重賞。千認為毛也是這樣變態的皇帝,令人感到天威莫測,喜怒無常。「毛以詩人浪漫氣質掩蓋了他的流氓地痞本性」。

***慘案後皈依佛門「看破紅塵」

千家駒寫道:

我對毛的評價,比較忠厚的說法是治國無方,功不抵過,三分是功,七分是過。但按春秋筆法,則不能不說毛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昏君、暴君。他對中國人民所造成的災難,給知識分子的迫害,是無可比擬的,這就是歷史的結論。

文革後,千家駒復出,十多年間以敢言的姿態對中國經濟、教育、社會等問題直陳己見走遍了大部份省市,也出國訪問,備受尊敬。一九八九年北京***慘案發生時,千家駒在深圳,翌日致函廣東省委書記任仲夷,表示血腥鎮壓,人神共憤,卑劣無以過之,奉勸廣東當局對學運要克制,網開一面,為廣東人民留一線生機。

同年七月飛美國講學,定居洛杉磯。常去西來寺聽星雲星大師講經,終於在十一月皈依佛門,成為佛教徒。

一名自幼服膺馬克思主義的唯物主義者,為何在八十歲高齡要遁入佛門?千家駒回答說,「一句話,看破紅塵,紅者共產主義也。」他回顧中共建國以來歷程,批評中共還把文革的倡導、組織者毛澤東當為偶像膜拜。他指出,蘇聯東歐的徹底崩潰,「百分之百地證明了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此路不通。」二十世紀整個歷史都證明,生產資料公有制的社會主義國家,生產力都大大落後於資本主義國家,千家駒坦承,「由於對共產主義理想的徹底幻滅,加以對名利觀、生死觀早已看破,所以我決定皈依佛門。」

千家駒先生的一生,是一位有非常強烈使命感的傳統讀書人的一生,從學生時代起就「誤入歧途」捲入紅潮,不能自拔凡數十年之久,在今日大陸統治階級的權勢和富貴中,有他一份貢獻在內,然而,經過毛澤東暴政的煉獄洗禮,他終於大徹大悟,在生命的最後完成信仰的蛻變,並以「自撰年譜」的形式真實地記錄下來,留給後人。他的大智大勇超過了同時代的許許多多左派的民族主義的知識分子,也令人相信,中國士人的正義之氣並未斷絕,往者已矣,來者可追,中國還有希望。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開放》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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