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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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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八年七月三十一日,赫魯曉夫秘密訪問北京。毛卻刻意羞辱了這位曾在蘇聯盛大款待他的貴賓。

毛是穿着游泳褲,在中南海游泳池見的赫魯曉夫。他讓赫下池泡水。赫接受時,我們都大吃一驚。赫換上在游泳池旁換衣間內存放的游泳褲,跳進水裏。赫不會游泳,套了一個救生圈。我、幾個衛士和翻譯,都在游泳池旁。

表面上,毛和赫仍客氣的。但他倆的談話並不順利。赫的回憶錄中,對毛為這種無禮的接待方法,表示了極端的厭惡。赫原本預定停留一個禮拜,但來三天後就回蘇聯了。他和毛唯一的一次談話就是在游泳池裏的那次。毛此舉,就像古代帝王般將赫魯曉夫視做前來稱臣納貢的蠻吏。在我們回北戴河的專列上,毛對我說,那叫使赫「如坐針氈」。

在北京到北戴河的回程火車上,他對我說:「蘇聯就是想控制中國,想捆住我們的手腳,真是痴人說夢。要和我們建立聯合艦隊及長波電台,這簡直是妄想。

赫魯曉夫為了同美國拉關係,把我們當成他的籌碼,讓我們答應不用武力進攻台灣。還說我們搞公社,太快了。

我說,搞長波電台,可以,你把材料及技術交給我們,搞聯合艦隊,可以,你把船交來,我們有司令員,有艦長。你讓我們不用武力解決台灣問題,難道我們自己家裏的事,你也要管嗎?至於公社,我們試一試,也不可以嗎?我最後同他說,長波電台和聯合艦隊就照我說的辦法搞。台灣問題,最近就可以有眉目。公社我們試定了。他碰了一鼻子灰,走了。」

這時全世界都不知道中蘇關係出現裂痕。

在北戴河期間,毛仍氣憤異常,他又跟我說過:「赫魯曉夫自不量力。你不是要同美國拉關係嗎?好,我們放炮慶祝。這些炮彈留久了,就沒有用處了,不放炮慶祝一下,做什麼用?美國最好插手進來,在福建什麼地方放一顆原子彈,炸死一兩千萬人。看你赫魯曉夫怎麼說。」

接下來他又講:「我們有些同志就是糊塗,不明白為這個道理,還準備渡過台灣。我是不贊成打過去,放在那裏,是一個壓力,內部就會團結。這個壓力一沒有了,內部就會鬧起來。」

毛的談話使我大惑不解。我對長波電台和聯合艦隊一無所知,對台灣更是所知甚少。我甚至期望在毛提出台灣問題之後,海峽可以和談。我沒聽說要建立「人民公社」的事。中國才剛過渡到高級農村生產合作社。幾周後,我才明了毛談到台灣問題的用意。沒幾天後,我便去參觀了剛成立不久的「人民公社」。

在八月初某天凌晨三點多鐘,我正在睡得很熟,毛的衛士把我叫醒。毛睡不着,叫我一同讀英文,這時讀的是恩格斯寫的《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英譯本。讀三個多小時以後,毛已經是疲倦了。毛從末認真,學習英文是為了放鬆和找機會閒談。他說:「我們吃飯吧,我晚飯還沒有吃哪。」

他問我看沒有看最近的一期《內部參考》--這是由新華社內部參考編輯部,將國內不公佈的新聞編輯成不定期的冊子,供高級幹部參閱。《內部參考》常提出一些政治上很敏感的消息,以供中央領導參考。一九五七年「大嗚大放」時期,《內部參考》也對黨提出嚴厲批評。有時一般報紙不准刊出的社會性案件,全登在《內部參考》上。

但一九五七年夏季「反右運動」開始以來,《內部參考》上的基調已大為調整。一些忠實報導中國社會黑暗面的記者被打成右派、撤職,有些人甚至下放邊遠地區。一九五八年初,在整風和毛「鼓足幹勁」口號的強大壓力下,《內部參考》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讚揚起農村的快速進步。

我說沒有看到。

他順手將一本《內部參考》拿給我,說:「你等下帶去看一看。其中有一篇報導,河南省查牙山成立了人民公社。這是了不起的一件大事。人民公社這名字好,把合作社組織起來,成立人民公社。這可以成為向共產主義過渡的一個橋樑。可是不知道這公社內部是怎麼組織法,怎麼樣進行工作,怎麼進行核算,核算放在哪一級呢?又怎麼樣進行分配,怎麼樣體現勞武結合。」

一九五八年春夏之際,由於全民辦水利運動造成農村強勞動力短缺,因此有些省份開始將農村合作並成更大的組織。起初這些新組織沒有一定的名稱。毛仍末親自巡查這種農村組織,政治局也末行核准,但毛贊成大型農村組織的設立,並覺得「人民公社」這名字響亮。

毛接着說:「我想讓你去看看,到那裏去住上一個月。把情況了解清楚,回來向我講一講。你現在手頭上還有什麼事嗎?」

原本長夏無事,我找了一本英文《老年與老年學》看,開始摘譯其中一些章節。每完成一章,送給毛看。開始他讀得很有興味,可是看過「細胞的衰老變化」一節後,他認為寫的不好。我仍繼續翻譯工作,一來閒着也是閒着,二來這工作不會使我和醫學界過於脫節。

我說:「我現在摘譯的那本老年學還沒有弄完。不過先放下,等以後再說。」

毛說:「那本書沒有多大的意思,以後弄也可以。人民公社是件大事,關於到我們國家的體制。這會是一件震動世界的大事了。常說『自從盤古開天地,人間哪得幾回聞』,可以改成『自古盤古開天地,人間不得一回聞』。你去看看,你一個人去不行,組織幾個人一起去。叫葉子龍、黃樹則也去。」

這時他說話已經含糊不清了。幾年以來,他已經習慣在飯前服安眠藥,這樣可以使入睡快些。這次也一樣,吃這安眠藥後,休息了一會兒,開始吃飯了。飯中,他已經有些朦朧,說話口齒訥訥不清。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要我去,還是隨便說說,所以我立即問他:「我現在就去同他們商量一下,準備兩三天就走。」

毛說:「有什麼好商量的,拍屁股就走嘛。你同他們說,今天做準備,明天就走。」說着說着,他已經沉沉入睡了。

這時已經早上八點多鐘了,這事如不立刻安排好,毛醒後無法向他回話。我先去找了葉子龍,告訴他毛的意見。

葉聽了後,滿臉不高興說:「主席真是沒有事找事。我們去看了頂個屁用。」

我一聽,葉不想去。我說:「主席說的可是很認真,不能不去。」

葉皺着眉說:「你先告訴黃樹則去。我們商量一下怎麼個辦法,怎麼去。明天走是不行的,最少也要過幾天再走。」

我急了,又說:「這可不行,他讓我們走,而且說到那裏住一個月,要改變可不好了。」

葉無可奈何說:「他也不想想,人家手上有些事,不交代清楚,怎麼能走。」

我想多說無益,於是向他說:「今天他起床以後,你最好見見他,同他當面再談定。」

然後我去找了黃樹則,將毛的意見又同黃說了一遍。

黃欣然道:「主席要我們去,我們就去。我給崔義田副部長打個電話,讓史書翰局長接上我的工作。」

弄完已經近午飯的時候了,我趕回來,匆匆去見江青

我走進江青的臥室。她半身躺在床上,倚着靠墊。面前是一個小食架,正吃着烤麵包、黃油杏仁酪。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我將主席要我們去查牙山,看看人民公社的事情,告訴她。又說:「主席是吃過安眠藥以後,吃飯中間說的,當時他已經是睡意甚濃的了。我沒有同他多談。我不知道他是隨便說說,還是決定下來叫我們去。」

她說:「這可不是隨便說的。等主席起床以後,我去同他談談。」

我回到十號樓里,洗漱了一遍。這時田家英來了,他問我:「何事匆匆?」我將毛的話說了一遍。田是毛的政治秘書之一,在各省都有熟識的省委書記提供他「人民公社」的內幕消息。他很懷疑「人民公社」的用處。

田說:「一九五六年搞高級社時,農民就已經怨聲載道,說搞初級社的好處還沒有發揮出來,現在又急着搞高級社。今年又說要過渡到人民公社。這可真是急功近利。南寧會議及成都會議以後,各省都在搶風頭,都在想方設法鬧新花招,一勁猛干。今年五月八大二次會議後,更加熱鬧了,都想當促進派,怕當觀潮派,更怕當秋後算帳派。你去了後,可以親身體驗一下。」

我吃過午飯後,整理了衣物,已經疲乏不堪。我預備睡一下以後,再商量明天出發到查牙山。想不到躺下去就昏昏沉沉,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七點多鐘。還是值班衛士來將我叫醒。他說:「主席六點鐘就叫你,我說大夫正在睡覺。主席說再讓他睡一個小時。」

我連忙起來,趕到毛的臥室。

毛說:「葉子龍、江青都同我談過。我現在想我自己去看看。不看看怎麼行。新生事物嘛。我們過兩天就走。你再去準備一下要帶的東西。我們這次要多走一些地方。你一個人如果來不及,可以帶個助手。」

我問毛,要不要黃樹則一起去。毛沉吟一下,說:「你去夠了。黃樹則不要去了。你去告訴他,他解放了。」

當時毛仍在服用壯陽用的人參藥,需要一位會傳統煎藥方法的護士。我便建議隨同毛去莫斯科的吳旭君也一起走。

我正要走,毛又叫住我,說:「這次外出,你不要去講,免得張揚。」

他還同我說:「搞醫務工作的,只知道看病治病,這可不行。不能脫離社會,特別當社會在大變革時,應該去觀察這種變革帶給人們的影響。你們學醫的,大約很重視個體的人,不大重視群體的人。」

過了一刻他又說:「這就是哲學上的個性與共性的問題。這次我們一起去看看吧。看看到底是什麼個樣子。看看我們這個個體,怎麼樣生活在這個共體裏面。」

兩天後我們便乘毛的專列由北戴河出發。這就是往後一再宣傳,一再吹噓的「毛主席走遍全國」的開始。

專列往南疾駛。我感覺到這次出巡與往不同。「大躍進」已如火如荼地展開。

責任編輯: 吳量  來源: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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