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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 從好感到傻眼 我經歷的陝西縣城地方債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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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債務失控,大眾為誰買單?

2018年7月,《財經雜誌》在一篇關於地方債務風險的稿件提到,在經歷過去十年政府投資高速增長、融資平台失控擴張之後,地方債務風險已成隱患,其中顯性債務尚可統計公佈,隱性債務莫衷一是。

地方政府債務到底有多高,怕是大部分人都有模糊的概念了,兩年前我參與過陝西一個縣級市政府平台發債的籌備工作。

第一次去到當地的時候感覺是城市建設的一點也不像十八線,六車道的馬路又寬又大好嘛,主城區除了樓層低了點,不通地鐵外,基礎設施建設比不得一線城市,但與二、三線省會城市差距不大。

彼時,我年輕,第一印象對當地政府很有好感,趁着政策東風發債的行為也被我歸為有發展眼光的進取行為。

當正式開始為平台裝資產的時候,我有點傻眼,平台公司是新成立的,資產中把該縣國土局、林業局等能用能動的全部裝上後不足40億,而地方政府發債目標是55億,且不說如果發生違約,這40億資產根本無法用以償還債務,明面上資產負債率已經超過100%,且當時未經審計,後來才知道還有很多資產本來以用於擔保抵押等非標融資了。

有人說別只想違約,財政收入正常還啊,該地本級地方政府財政年收入10億左右,已借、正在借的債務總額在保證財政收入15%增速下至少15-20年還清。

有人說就算是20年也不多啊,買房按揭還有30年的,一樣能還清。

說的對,但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買房按揭是按照自己每年純年收入算的,賺的每一分錢都用來還債,就算我們願意,銀行也不相信我們有能力。

也就是說一個人不吃不喝不花一分錢用自己未來20年純收入才能還清現在的貸款,如果考慮支出,假如收入的50%用來儲蓄(當然是很難的),那麼還債時間就多一倍,40年才能還完,還是在不考慮利息的情況。加之很多地方政府本來就是赤字狀態,每年儲蓄很少甚至0儲蓄負儲蓄,那麼依靠地方政府自身多久才能還完呢,這就是未知事件了。

這麼一算,才為該縣繼續舉債的行為捏一把汗。

更嚴峻的是,我與評估公司、券商等人一同考察時發現,除了來時的汽車站、市中心與政府周圍人多一些外,城市其他地方基本空城狀態,豪華的六車道上幾乎沒有車,新城產業區更是人煙罕至,充斥着小城區的安逸與寧靜。

用來養老是極好的,這就不禁又想問,那麼政府舉債是用來做什麼,有人說一定是發展啊,發展規劃我也看了,怎麼說呢?本科管理學的空乏水平就不予點評了,而且還看不出計劃是什麼,當然或許地方也還沒有想好發展什麼,但是迫切想發展的心是真的。

以心度心,或許地方政府也是想修建好了基礎設施招商引資,但誠實地說,以人口流動的規律而言,人口聚集的方向是經濟發達的中心城市,就算從北上廣深回流,下一步聚集的也會是新一線、二線、三線等依次延後,真的向縣級市回流的情況還從未出現過,在可以預見的將來若真的會出現,現在擴張的基建怕是還得重建,畢竟科技的步伐遠比城建快得多。

那麼,也就是說,這次融資是以該地方政府用自己未來幾十年可能依靠儲蓄與現金流都償還不上的風險建設了未來幾十年也用不上的基建,結果是城市越來越空曠卻嶄新,產業依然無起色,財政收入也不會增加,但財政危機卻越來越嚴峻。

投入產出視角來看,怎麼算都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至於深層次的原因就不予分說了……

再看金融機構,早在前幾年43號文後就有很多機構開始反思,只不過彼時明里暗裏的風口都讓金融機構在短暫的停歇後繼續為政府平台融資,有人問有多短暫,大概2、3個月吧。

以信託而言,我當時參加過多次信託預審會,信託內部也分為兩派,一派是還在積極聯繫城投公司的傳統房地產與城投系的保守派,另一派是開始從通道轉向科技型企業純信用但天天被否的樂觀派。彼時保守派還是比較得意,獲得審批的項目更多,提前完成任務拿到績效獎金不是夢。現在,大概保守派都嘗到了苦楚,但樂觀派也不太樂觀了。

以券商及私募而言,彼時固收還在新老城投間徘徊研究,一致認為老城投可買,而新城投則可能暴雷,現在每天面對城投債心情猶如過山車,一睜眼,就怕債務危機…

如果說資本的原罪是追求收益,天然的趨利避害,那地方政府融資平台的原罪又是什麼?

發展從來不是原罪,嵌套別地模式加高槓桿的發展卻是無爭議的偏頗方式,中國的很多經濟研究都企圖研究出一套模式或一種路徑,孰不知,模式或路徑本身就是總結之前的發展,給出反思。

時間的滾軸從來都只向前不後退,在歷史維度上,所有的模式能夠給我們的應該是避免錯誤,反思當前節點問題是否重複歷史老路,從而讓我們立足當下,創新出未來的發展新模式。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相依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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