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5月27日,我接到徐水縣一個政協副主席的電話說,新來的縣委書記請我去鴻雁大酒店吃午飯,到了酒店後我就被便衣警察抓起來了,也許這算不上恐怖;當公司把這個信息報告給在400公里以外的邯鄲考察的我弟弟二午和副總劉平,當他們終止考察趕快回來的時候,在高速路口被抓捕,這也不算恐怖;當我的三弟孫志華知道兩個哥哥都被抓起來,去公安局打聽情況的時候,也被抓起來了,這還不算恐怖;那麼接下來幾十輛警車(包括政府部門辦公車),上百名警察、政府人員封鎖了大午集團,抓了企業二十幾個人,拉走了微機,撬開了保險柜,這算不算恐怖?還有比這更恐怖的是,我的妻子被追捕,為了逃生,被朋友裝到汽車的後備箱裏;當警察要帶走我長子孫萌的時候,我八十多的老母親站在警車前說:「我的三個兒子都抓被起來了,孫子得給我留下一個吧?要不你們就從我身上壓過去。」我就想,孫大午一個人犯罪,為什麼要抓這麼多人?為什麼要把這個氣氛渲染得如此恐怖?他們要達到什麼效果?是想要摧毀人的意志嗎?由此我聯想到滿清入關、日本鬼子入侵中國,在軍隊投降城池被攻下的情況下,為什麼還要屠殺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他們要摧毀的是人的反抗意志,讓人們恐怖而畏縮,像螻蟻一樣屈辱地活着。
前兩天看到了楊金柱律師慷慨赴京的消息(我不認識楊金柱律師),他千里赴京,為周世峰律師辯護。說如果因此被捕,會絕食而死,表現出慷慨就義的情懷。而有些曾經很勇敢的律師、學者卻不再發聲,江平、茅于軾老先生說話了,但表示他們的心中有一種恐懼感,很絕望的感覺。我也有這種感覺,之所以恐懼是因為害怕,是因為自知無罪但是必須要承擔責任被有罪。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罰,用什麼方式處罰,處罰到什麼程度,這些都是未知的,恐懼來源於未知!因為在短短的幾天內,突然之間抓捕、約談、警告了一百多名律師,給全社會造成了恐怖的氛圍。即使個別律師有問題,也不能幾十、上百地抓捕,而且被抓的這些律師大都是為弱勢群體說話,或是為敏感事件出來發聲的人。
2003年事件,大午集團受惠於當時的律師救助,有三位敬業的律師為我們辯護。當我們突然面臨滅頂之災,幹部員工在那種恐怖氛圍中,之所以還能堅守下去,就是因為還可以求助律師,還有精神支柱。如果當時我們求助公安局,去一個抓一個;求助檢察院,連我妻子也被追捕;求助法院嗎?他們要從重從快從嚴判處!如果沒有律師的幫助,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今天的大午集團。大午集團有沒有犯罪?歷史會有公論,事實在那裏擺着。不管怎麼說,當時這也是敏感事件,由於當時律師的幫助,社會的聲援,大午集團度過了難關,又走到了今天,現在已經是一個3000多人的企業。假如說我們被判了實刑,幾年出不來,企業垮了,對這個社會有什麼好處?
我又想到楊佳、胡文海他們的暴力行為,如果有律師的申訴渠道,抗爭渠道,會不會緩解一些?或者說,這些類似的暴力犯罪,會不會少一些?如果我們消滅了這些不同的聲音和這些維權的律師,以後沒有敏感事件,全社會都沉默起來,是不是萬馬齊喑的時代來臨了?是不是暴力犯罪會上升為暴力革命?共產黨的革命史不就是從暴力犯罪走向暴力革命再走向成功的嗎?我是搞企業的,我不願意看到暴力犯罪演變成暴力革命,我願意社會穩定,能夠依法有序的解決問題。2001年胡文海在法庭最後陳述中說到:「我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為此,我不斷的去努力去實現自己的理想,然而,近年來,歷任村幹部貪污行賄,欺壓百姓,村裏的小煤礦等企業上交的400餘萬元被他們瓜分,我多次和村民向有關部門檢舉反映都石沉大海,公安、紀檢、檢察、省市區的官老爺們給盡了我們冷漠與白眼······可是,我們到那裏去說理呢?誰又為我們做主呢?我去公安機關報案,那些只掙着工資的人民公務員開着30多萬元的小車耀武揚威,根本顧不上辦案,甚至和村幹部相互勾結欺壓老百姓······。我只能以暴易暴,我不後悔!」這些話至今仍振聾發聵!
貪官污吏,有特權的人們不會相信法律,也不會在乎律師是否存在。因為他們生是組織的人,死是組織的鬼。而平民百姓卻願意這個社會有序,有規矩。不管是經濟糾紛、離婚案件,還是涉及到刑事侵害,以前或許都會去找關係、找後台,而現在人們大都首先想到的是求助律師。這是社會的進步,平民的覺醒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律師成了高風險職業,我的三位律師朱久虎、許志勇和張星水,其中朱久虎、許志永都曾經被捕,朱久虎已經出來了,許志永還在監獄裏,張星水信了佛教。現在看到楊金柱律師赴京的這段聲明,確實擔心他身陷囹圄,所以我想發個聲明:我不會贊助楊金柱,但是我會贊助下一位給楊金柱辯護的律師,如果將來誰給他辯護,我會贊助十萬元,表示我一點態度。律師這種前赴後繼的壯舉讓人揪心,讓人絕望,也會讓人們發出求救聲,畢竟社會還有良知的體現。但是面對恐怖的時候,咱們這些平民百姓又能怎樣?驚懼地睜開眼睛,冒叫一聲,這不僅是動物的本能,也是現代人殘存的良知,更是人類追求生存的底線——免除恐懼的自由!2003年事件人們就猜測我是因言獲罪,我希望我說出的這些心裏話,不要再給我帶來麻煩,也不要再給大午集團帶來麻煩。如果因為我說了以上的話一定要懲罰,就懲罰我一個人好了,處罰我個人不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