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劍雄和蔣洪都是來自上海的全國政協委員,也都是大學教授,一個供職復旦大學,一個供職上海財經大學。兩位還有一個共同點,都以「敢言」着稱,每年兩會上都會「放炮」,成爲媒體競相追逐的採訪對象。
然而今年兩會期間,兩位政協委員在評議教育部長袁貴仁關於「西方價值觀」的話題上出現了重大分歧,也暴露了他們各自的底色。
事緣今年一月底教育部長袁貴仁提出的四個絕不:「絕不能讓傳播西方價值觀念的教材進入我們教堂;絕不允許誹謗黨和領導、抹黑社會主義言論在大學課堂出現;絕不允許各種違反憲法的和法律的言論在大學課堂蔓延;絕不允許教師在課堂上面發牢騷體罰學員、把各種不良情緒傳導給學生。」
一石激起千層浪,袁部長隨即陷入一波接一波的批評浪潮中,很是狼狽。具體情形此處就不一一例舉了。不料事隔一月,此次兩會上葛劍雄委員居然站出來爲袁部長叫屈:反對他,其他事可以,這件事不行。學術要自由,思想要自由,但是課堂要有紀律,這是貫徹中辦、國辦的通知,貫徹中央領導的指示,這有甚麽錯?
大概葛委員沒想到他的這番言論會頓時成爲「網絡熱點」,在遭到包括本人在內的諸多網友批評後,他開始爲自己辯解了,然而辯解越多招來的批評越多。在我看來,主要是因爲他的這些辯解讓人看見了一個知識分子的「雞賊」之處:懂得在一黨專政的局勢下,說些令黨聽來略感刺耳卻又能容忍的話,博得民衆和輿論的喝彩。
例如他辯解說,(中辦與國辦)文件和袁的講話並未涉及學術研究,學術自由與進課堂是兩回事。中共歷來要求「學術無禁區,宣傳有紀律」,現在加上課堂有紀律,但學術自由不屬宣傳和課堂,作爲學術機構,我們研究所從來沒有受到影響。
有網友針對他的辯解予以批評:高校教授最重要的職責就是教學,培養學生的學術分析能力。你們自由研究,成果卻束之高閣,不能自由言論,不能真誠地與學生言道,你覺得對得起學生們對你的敬重嗎?
葛委員對此的辯解是,我不研究近現代史。但你應該明白,1840年後的歷史在中國具有特殊意義,是」歷史選擇了共產黨,人民選擇了共產黨「的基礎。要動搖這個基礎就是歷史虛無主義,中央領導已經不止一次嚴厲批判了。拿我們研究的歷史地理來說,其中涉及國家利益的部分,自然也不容都公開的。
這一辯解招致更嚴厲的批評,被斥爲「煳塗蛋」,有網友說「歷史還選擇了秦始皇呢」,還有網友說「歷史選擇不等於永遠選擇」。就連中共前總書記胡錦濤都曾說過「我們深刻認識到,黨的先進性和黨的執政地位都不是一勞永逸、一成不變的,過去先進不等於現在先進,現在先進不等於永遠先進;過去擁有不等於現在擁有,現在擁有不等於永遠擁有」。
在葛劍雄委員發言力挺袁貴仁部長兩天後,3月6日蔣洪委員向袁部長「開炮」了。他直言「我不知道教育部長到底指的甚麽」,並隔空反問袁貴仁「我們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裏面,提到平等、自由、民主、法治,這些價值觀算東方的還是西方的?還是東西方共有的、普世的價值觀?」
針對「絕不允許誹謗黨和領導、抹黑社會主義言論在大學課堂出現」的說法,蔣委員反問:「甚麽是誹謗?甚麽叫抹黑?實際上從我們國家革命和發展過程來看,道路是曲折的,有做的好的地方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有犯錯誤的時候。對某些情況,比如說對腐敗必須揭露,這是不是屬於抹黑?對制度上的一些問題進行批評的話,這是不是屬於抹黑?追溯歷史,我們以前做過的一些事,比如反右、大躍進、、文化大革命。像這樣一些歷史如果我們進行反思,這是不是屬於誹謗?是不是屬於抹黑?這個必須說清楚的」。
在蔣洪委員看來,教育部長袁貴仁的措詞過於主觀化,「這樣很容易把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意見、不同的觀點,在民主過程當中出現的種種不同想法統統歸於誹謗和抹黑」。
在對待教育系統最高長官的講話上,葛劍雄與蔣洪兩位教授用自己的言論無意間進行了一次PK,結果令人遺憾又欣慰。遺憾的是葛劍雄委員暴露了其「敢言」下面的「雞賊」,欣慰的是在蔣洪委員身上我們看到了久違的知識分子的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