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各方材料都說華國鋒在場，但華自己卻說：「毛主席從來沒有向我講過這段話。」
《傳》與《年譜》均記載了毛澤東臨終前的「自我總結」
《短史記》第74期，曾介紹過毛澤東臨終前夕的一段「人生自我總結」。以官方權威的《毛澤東傳1949-1976》為準，該總結內容大致如下：
「『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八十多了，人老總想後事。中國有句古話叫『蓋棺定論』，我雖未『蓋棺』也快了。總可以定論吧!我一生幹了兩件事：一是與蔣介石鬥了那麼幾十年，把他趕到那麼幾個海島上去了;抗戰八年，把日本人請回老家去了。對這些事持異議的人不多，只有那麼幾個人，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無非是讓我及早收回那幾個海島罷了。另一件事你們都知道，就是發動文化大革命。這事擁護的人不多，反對的人不少。這兩件事沒有完，這筆『遺產』得交給下一代。怎麼交?和平交不成就動盪中交，搞不好就得『血雨腥風』了。你們怎麼辦?只有天知道。」①
新近出版的《毛澤東年譜1949-1976》則表示，對該總結，「本書編者沒有查到檔案根據或其他第一手權威資料」。年譜所轉引者，僅系「1977年3月22日葉劍英在中共中央工作會議閉幕會上的講話」中的一部分：
「毛澤東說：我一生做了兩件事情。一件是打倒了蔣介石，把蔣介石趕到台灣，戰勝了日本帝國主義，把日本帝國主義趕出中國;一件是勝利地進行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②
毛澤東與華國鋒
華國鋒否認親耳聽毛澤東說過這番總結
第74期《短史記》刊出之後，筆者又陸續見到一些新材料。這些材料，使得毛澤東這一「臨終人生總結」，顯得愈發撲朔迷離——最關鍵者，乃是華國鋒明確否認他曾親耳聽毛澤東說過這番總結。
據《毛澤東傳1949-1976》，此番總結，是「毛澤東在他的住地召見華國鋒等」時說的;據《毛澤東年譜1949-1976》，是1976年6月，毛澤東「在中南海游泳池住處同華國鋒、王洪文、張春橋、汪東興等談話」時說的;哈佛大學馮氏圖書館(Fung Library)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特藏部所藏手抄件，則註明系「1976年元月13日毛主席對王、張、江、華國鋒、吳德、王海蓉等人的談話」。華國鋒是此番總結的親耳聆聽者，似乎是一件沒有異議的事情。
然而，與華國鋒關係親近的黨史學者李海文，卻在2013年撰文披露，華國鋒否認自己聽到過毛澤東的這番總結。據李海文說：
「毛澤東的這段話是由葉劍英講出來的，他不止一次講過這個話，可是沒有一個人講這個話是毛澤東對葉劍英講的。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寫、出版的《毛澤東傳1949—1976》認為是毛澤東向華國鋒等講的。陳晉在電視專題片《毛澤東》中說是毛澤東向華國鋒、王海容講的。
「毛澤東是不是向華國鋒講過這個話?1993年12月，電視專題片《毛澤東》播放的一天晚上，我到華國鋒家裏。華國鋒鄭重其事地說：『海文同志!』他從來都稱我海文，這次加上『同志』兩字，顯得格外嚴肅和鄭重。聽他這麼叫我，我心中一驚，仔細聽他講下文。他說：『毛主席從來沒有向我講過這段話。電視裏講的是錯的。』」③
李海文還披露，自當年至今，「沒有查到有關這段話的任何原始文字材料」，「證明這段話沒有手稿或其他原件。」這番總結在社會上廣泛流傳開來的緣故，乃是：「1979年夏，葉劍英向起草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30周年大會講話的寫作班子講的這段話，並沒有用在他的公開講話中。事隔不久，鄧力群在一次內部講話中引用了這段話。鄧力群的講話廣為傳播，理論界、新聞界都知道了葉劍英傳達的毛澤東的這段講話。」④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這番總結，早在毛澤東生前就已有流傳。譬如，茅盾獲悉這段話的時間，乃是在1976年4、5月間。⑤可見葉劍英也並非最早傳播該總結之人。這段話是不是毛澤東親口所言，又究竟是怎麼傳出來的，仍是一團迷霧。
哈佛大學館藏毛澤東臨終前夕談話抄件
注釋：
①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傳1949-1976》，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P1781-1782。②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949-1976》(6)，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12月，P649。③④李海文：《毛澤東從未向華國鋒談過「血雨腥風」中交班》，《黨史博覽》，2013年第3期。⑤韋韜，陳小曼：《我的父親茅盾》，遼寧人民出版社2011，p66-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