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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年電影07首映 呂樂導演禁片《小說》

1999年呂樂導演過一部電影,名叫《小說》(原名《詩意的年代》,編劇:劉儀偉 / 呂樂)。這部電影的特別之處是請了一批著名作家出場:阿城、林白、陳村、徐星、須蘭、趙玫、方方、丁天、王朔、馬原、棉棉、余華。故事圍繞着一個討論「什麼是詩意」的作家筆會,電影有大約一半的篇幅記錄的是這些作家在筆會上的發言,另一半是虛構的,說的是組織筆會的女主人公(王彤飾)在筆會所在地邂逅她的舊情人(王志文飾)的事兒。相對於虛構的部分,我更喜歡那些真實作家的發言。最近這部片子的視頻在網上出現

作者: 南方周末記者 李宏宇 實習生 周 玲 發自北京
2007-08-29 14:12:00
【南方周末】本文網址:http://www.infzm.com/content/6875

1999的電影 2007的首映


 


阿城、陳村、王朔一干作家在《小說》上半段大談「什麼是詩意」,下半段探討「他們怎麼了」。
王志文和王彤扮演久別重逢的戀人,最後一晚,他們到底怎麼了?  (圖片由劇組提供)
 
    「鍾老師,開會了!」
    「趙老師,開會了!」
    「王老師,開會了!」
    「須老師,開會了!」
    電影《小說》的頭四句台詞,就是女主角陳曉一大早在賓館裏逐個叫門。陳曉是虛構的人物,這幾位「老師」卻是真有其人——阿城、趙玫、王朔、須蘭。同他們一起開這次「筆會」的,還有陳村、馬原、徐星、丁天、林白、方方和棉棉。這是1999年11月,四川郫縣。
    今年6月,陳村在自己當版主的網絡論壇里發了個帖子:「終於出來了!祝賀呂樂、劉儀偉。」他偶然看到一條新聞,當年的這部電影3月份在香港國際電影節首映了。香港首映之後,威尼斯電影節又邀請《小說》參加今年的「地平線」單元展映。
    參加影片拍攝的大多作家又聽到這部電影的消息,語氣里都透着恍若隔世的感覺。「我記得只在那兒呆了一晚上就走了,我那時候在戀愛。現在我女兒7歲了。」棉棉嘆道。

還有詩意麼?
    《小說》原來叫《詩意的年代》。1998年,呂樂構思了一個故事,找來劉儀偉一塊兒編劇本。「我們都愛文學,那時候眼看很多文學雜誌都不好賣了,文學書的銷量遠不如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劉儀偉說,「趕上世紀末,我們打算做一個向文學致敬的電影。」
    劉儀偉當了製片人,從一個空調公司找來150萬元預算,又與北京紫禁城影業合作,掛他們的廠標。電影裏的故事發生在一個筆會當中,兩人就真找來自己喜歡的一群中青年作家開這個會。除了上邊提到的這些,還請了王安憶、池莉和余華,前兩位各自有原因來不了,余華是不太願意扎堆。一年前呂樂就約阿城: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得從美國回來,我們拍一個電影。阿城到了現場才知道一直誤會着,他還以為叫《失憶的年代》呢。
    先到的作家們晃了一個星期,玩青城山、逛成都、各自找熟人,晚上再約好了吃飯、海聊。呂樂的意思是,先把筆會的氣氛給挑出來。開拍前,給每人發張紙,上邊就三個問題,頭兩個分別是:這個時代還有沒有詩意;對眼下媒體包括電影、電視的看法。
    針對這兩個問題,作家們在會議室里聊了三天,兩台攝影機同時拍着,跟紀錄片一樣。阿城從中國怎麼打孔子的時候有了詩聊起,聊到基督教文明進入中國,到詩怎麼就在現代沒落了。陳村上來就說,你們討論這個問題,就是「文人一種酸性的表現」。方方認為詩意的東西從來不在當下,只在過去。丁天、馬原聊到了有錢沒錢的問題……
    阿城還記得呂樂一邊拍一邊皺眉頭,有時候插話:真的是這樣麼?「好像我們說的都不太符合他的預設。他是想說沒詩意了,我們說的都是有。」
    《小說》的整整前半段,都是作家們信馬由韁大談特談什麼是詩意。會場不時有個漂亮姑娘入畫出畫,或拎暖壺續水,或換走桌上煙缸。林白說那時候自己一直不知道她就是電影的女主角,還以為就是當地文聯的工作人員。
    筆會的間歇,王彤扮演的陳曉在賓館偶遇大學時同在中文系的戀人、王志文扮演的趙子軒。他們已經各自為人父母,在人間煙火里碌碌多年,舊情躊躇着不敢復萌,卻總有點不知所措的美好。電影前半段筆會開完,作家走了。陳曉多留了一天,跟趙子軒在小城裏閒遊敘舊。臨別的一晚,他們在房間裏很不舍,又笨拙地抵擋着不知究竟是對過往還是對彼此的,不切實際的懷戀。
    他們的故事戛然而止,呂樂那張紙上的第三個問題登場。每個作家對着攝影機答這個問:那晚,後來,他們怎麼着了?有猜他們上床了的,有猜什麼也沒發生,因為「盡剩下後悔了」的。林白早不記得自己當時怎麼說,倒記得棉棉的回答是「讓他們去看動畫片吧」。陳村也不記得他說的了。他對8年前拍這個電影的深刻印象,是飛抵成都的時候王朔在機場遭遇媒體的圍堵,蜂擁的記者一直從成都追到郫縣——幾天前他剛在《中國青年報》上發表了那篇著名的《我看金庸》。

「再等等」,就是斃了
    2000年,影片大致剪定,在紫禁城影業放了一回,是出品公司自己的審看。呂樂說除了紫禁城的人,「就是幾家電視台的台長」。看完片子,一個電影發行策劃人急了:「這什麼玩意?就這個放到電影院裏嗎?」
    導演和影評人崔子恩曾經在一篇評論里寫:「電影觀眾和電影批評家看慣了扮裝的演員出入畫面,無論美醜老幼胖瘦,他們是電影國度中的合法公民,器官健康,行為中肯,面目香噴噴。《小說》開場不久,卻殺出了一群有名有姓、身份確實、出處可查可考的作家。」
    問題是呂樂在放映的時候還得解釋,這是誰那是誰,「你即使說名字他也不認識,他讀小說不夠。」總經理最後發話:還是新導演麼,要不我們就再想想。
    看片會就這麼散了。半年過去,紫禁城也沒有把這片子送電影局審,呂樂問起,對方說,再等等吧。「我就知道『再等等』就是給斃了。電影局根本沒看過,他們自己就斃了。」
    呂樂考慮過審查的問題。他的電影在談「詩意」,找的卻都是小說家,沒一個詩人。「這要是找詩人談,早早地就斃了,連劇本都過不了。」他後來這麼說,「詩人是一個太外圍的人了。我還跟他們解釋,方方是湖北作協的主席,趙玫是天津《海河文學》的總編,除了王朔、阿城、棉棉,其他多多少少還都有職務,但他們哪管你什麼職務不職務。」
    2000年1月王朔出了隨筆集《無知者無畏》,書中最後一篇就是《電影〈詩意的年代〉中的幾本聲音》。王朔特別在作者按里說明:「聲音中有刪節,主要是『他媽的』太多。」這年底次年初,呂樂自己又把片子改了一遍,「把髒字都給去掉了,就試着說再送電影局一次,後來也是根本沒有消息。那就算了吧。」
    1998年呂樂的故事片導演處女作《趙先生》在瑞士洛迦諾電影節獲得金豹獎,但因為沒有通過審查,成了違規影片。《趙先生》的情節也是圍繞婚外情,但這次《小說》的擱置,並不是因為這個問題。「人家還給予肯定了,說你後邊的戲都挺好的,就是得補拍啊!我說這補拍什麼啊?」呂樂說,「我覺得他看這些人坐在攝影機前面,他彆扭,他不習慣。要聽領導傳達文件,這麼一個電視節目可以,一個常人能坐那兒很放鬆地談,那不行。」

5部過了1部半
    《小說》就此擱置。2003年呂樂完成《美人草》,這是他執導的影片裡,迄今惟一全國發行的。2005年,還是與紫禁城影業合作,呂樂導演了《山鄉書記》。影片由湖北省委組織部、宣傳部組織拍攝,故事原型是湖北鄂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一位鎮黨委書記劉銀昌。
    這麼一部「主旋律」電影,他仍然處理得相當「各色」。大部分時間,是職業演員飾演劉銀昌,但影片末尾,徐帆客串扮演一位電視台記者,「採訪」了劉銀昌本人。被評為優秀黨務工作者、基層幹部標兵的這位老書記非常樸實,面對攝影機,真說掏心窩子話。90分鐘的《山鄉書記》最終修改了52處,那段「採訪」從近20分鐘變成2分鐘,在湖北省公映。呂樂定義這個片子「等於通過了一半」。
    去年呂樂的新作《十三棵泡桐》獲得東京國際電影節評委會特別獎。但在國內,雖已經過反覆修改通過了內容審查,還是在今年3月公映前因為「技術原因」臨時推遲了發行。還是一個「再等等」,「找合適機會再放吧」,呂樂也沒抱希望:「就擱着吧。這片子其實出品公司當作他們的一個榮譽就完了。因為一個240萬的事跟主管部門鬧,不值得。它會再做片子,再做片子的條件是你就別提這事了。它不會明說我給你斃了。」
    5部電影只有1部半通過,呂樂竟還能一部接一部往下拍,有他自己的道理:「好多以前的獨立電影啊,或者比較『各色』的片子,沉沒的居多,我覺得是由於大家多是單一職業。當你一個片子碰壁的話,要接着拍還是挺費勁的。我自己是倆職業的。」《小說》之後他擔任攝影師,拍攝過《漂亮媽媽》、《芬妮的微笑》、韓國的《千年湖》,去年拍了《集結號》,現在忙着拍《赤壁》。
    2006年重新拾起《小說》做後期,完成了影片的高清版,呂樂說就是自己賺到一些錢了。此前他曾經多方尋找資金完成後期,都沒有結果。
    「如果有DVD的話我得買一張放放,怎麼也算我做了回演員。」陳村在電話里說。多數參加演出的作家都沒看到過自己在電影裏的模樣,他們恐怕還得多等些日子。《趙先生》塵封近10年,去年出版了正版DVD;王朔導演的《我是你爸爸》1997年完成,2000年同樣在洛迦諾拿了金豹獎,也是未通過,2004年底出了正版DVD,不過改叫《父子冤家》。
    拍《小說》的時候呂樂就想過DVD的事兒了,一群作家侃掉半部電影,肯定不是大眾的路子。「當時想的是學校里文學青年每人賣張DVD,賣便宜點,也能賺不少錢了。你想成都就不少人。後來王朔還去了趟成都一個大學講課,文學青年人也挺多。幼稚的時候都是算賬算得特清楚。」呂樂笑道,「沒辦法,其實就是這樣,那是一段生活,就完了。」

 

責任編輯: 鄭浩中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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