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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史實大揭密---中華名將張靈甫

武夷山:激揚鑄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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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州地區位於閩浙贛三省交界處,仙霞嶺橫貫全境,向西則是贛東南、閩西北的武夷山、黃崗山。所有這些山嶺,全屬於武夷山山系。衢州則像一個盆地,坐落在群山之間,這種地形總體上易守難攻。因此,以堅守衢州為核心,咬住敵人,南北夾擊而殲之。這是第三戰區長官部設定的作戰方針。按照這一方針,七十四軍接着又從江山、常山趕到了衢州東南的龍游、遂昌一線進行佈防。

五十八師屯兵遂昌期間,張靈甫決定利用戰前的短暫時間,從熟悉地形、戰術意識到道德操守上都對全師來一個強化訓練。蔡仁傑也正有此意。近日,他剛好作《正氣歌新篇》一首,準備令全師誦讀,人人遵行,以砥礪氣節。張靈甫深知他最欽慕文天祥,曾經將文天祥的《正氣歌》作了逐字注釋,現在再把他的文章一看,內容通俗易懂,鏗鏘上口,不由得大聲叫好。兩人一拍即合,說干就干,一場轟轟烈烈的大練兵活動首先就在明燦的一七二團拉開帷幕。

動員大會氣氛熱烈而隆重。

在一處平緩的山腳下,全團官兵以連為單位,席地而坐,井然有序。主席台前,用松枝翠柏搭起的門樓上,兩邊懸掛有張靈甫手書的對聯:「拿衢江水淬火,以武夷山開鋒」,對仗工整,氣勢磅礴,橫批為「激揚鑄劍」,巧妙地嵌進了五十八師的代號,點明了本次大會的主題。

全師團長以上官佐出席會議。

為給士兵們起到榜樣作用,長官們一律站在講台上。

全場首先起立,在高唱《義勇軍進行曲》、向死難烈士默哀之後,由蔡仁傑領讀《正氣歌》,官兵們人手一份油印教材,識字的不識字的都一起跟着副師長誦讀起來,聲震四野:

「人活一口氣,代代傳忠義,揚我中華魂,舉我鐵軍旗。古有文天祥,以血寫青史,今有張自忠,以死報社稷。學唱正氣歌,人人要牢記,我們革命軍,頂天又立地。衝鋒齊向前,逃跑最可恥,作戰不努力,喪國當奴隸。民眾為父母,供我衣和食,言語要恭順,挑水勤掃地。隊友為弟兄,患難同生死,精誠團結好,才有戰鬥力,軍法大於天,無人可逃避,寧死於戰場,不死於軍紀。浴血搏功名,方為男兒志,銳氣敵三軍,豪氣吞萬里!」

接着,張靈甫作練兵動員令,動員令簡明扼要,對練兵活動的宗旨、要點分別進行強調和佈置。剛講了幾句,他忽然皺起了眉頭,肅靜的台下,人人穩坐如鐘,唯有一人坐立不安,時不時地歪一下屁股,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常寧,這小子的江湖習氣怎麼老犯不了?手杖一指,點着常寧說:「你怎麼回事?又坐不住了!你看看各位長官,站在台上紋絲不動。」

面對師座目光炯炯的逼問,常寧急忙起立,下意識地摸了摸屁股,挨了幾馬鞭,傷勢雖不重,行軍走路也無大礙,但屁股一挨板凳還是有些痛的。他既難以啟齒、又不得不大聲地回答道:「報告師座,因本人違犯軍紀,被明團長打了十鞭子,一坐下來屁股就痛。」

原來如此,這都是些什麼事!張靈甫苦笑不得,越發覺得這一次的強化訓練十分必要。他翹了翹下顎,有些沒好氣地訓斥道:「暫且容你站立開會,不是為你屁股,而是為警示他人,違紀者當打板子,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鶴立雞群!」

最後,張靈甫在動員令中希望全師官兵一定要從難從嚴操練戰術、整飭紀律,敢打硬仗,敢出奇兵,將五十八師的各項軍政素質提升為全軍第一。這裏所說的「全軍第一」,當然是全體國軍、而不僅僅是七十四軍的第一名,他相信這個目標不僅是他自己、也是蔡仁傑、盧醒等諸位同志的終極目標。所以,他緊接着補充一句道:「提升為全體國軍第一!」

會場上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張靈甫露出會心的微笑,弟兄們高昂的士氣讓他這個師長引以為自豪。他一手壓了壓掌聲,向全場激情四射地發出號召道:「本人聽說新三十八師孫立人師長練兵有絕技,以長官持靶,教士兵射擊,長官必定愛兵如子,誨人不已,否則一槍射偏,性命難保矣。我部官兵有何高招、險招,方能不輸新三十八師?假若可互擲拉了火的手榴彈,則大智大勇無人可比!怎麼樣,有人出來接榜嗎?!」

全場頓時一片諤然。

手榴彈從出手拉火到爆炸只有3~3.7秒,六七十快彈片在方圓18米之內具有絕對殺傷力,比一發子彈的威脅大得多,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雖然以前在實戰中,也有將日軍扔過來的手榴彈再反扔回去的個例,但那畢竟是在殺紅眼睛的時候,為數並不多。蔡仁傑心裏很矛盾,既希望有人出來接榜,不至於讓張靈甫難堪,又不希望因此而真的發生什麼意外,手心裏為大家捏了一把汗。

靜場一兩鍾之後,身後終於有人站出來,大聲報告道:「報告師座,職團接榜,三天之後請各位長官和同僚再前來觀摩!」

出來應戰的,正是明燦。

反擲手榴彈的倡議,看上去像是張靈甫的一時衝動,其實絕對為實戰所需。

國軍重型火器薄弱,手榴彈便成為近距離壓制倭寇的有效手段,但有些士兵、特別是新兵對手榴彈的使用並不熟練;而敵軍在火力強大的優勢條件下仍頑強作戰,或與國軍拼刺刀,或與國軍互擲手榴彈。這一次的南嶽會議上,委座也專門強調了必須注重練習手榴彈的問題。委座說:有的士兵把手榴彈戴在腰上,生怕爆炸了,吃飯睡覺都不安心,這是官長沒有盡到訓練責任,指導士兵投擲手榴彈,不僅要告訴他們使用方法,還要使他們多多實習,這就是有了百發子彈、寧拿六十顆練習、而以四十顆來殺敵、但求百發百中的道理。

因此,如何提高投彈的技戰術問題,遂成為五十八師這一次「激揚鑄劍」的重要科目:既要破除恐懼心理,扔得准、扔得遠,還要能夠把日軍扔過來的手榴彈再扔回去;特別是這種反擲彈的訓練方法,不僅最能鍛煉心裏承受能力,還是最能衡量官兵關係好壞的試金石。

了解到張靈甫的想法以後,蔡仁傑心裏也釋然了很多,何況手榴彈的飛行速度約為每秒12米,只要反映快、動作敏捷,還是有時間揀起來再反擲過去的。

三天之後,張靈甫、蔡仁傑、盧醒帶着原班人馬再次來到一七二團,現場觀摩和檢驗該團的練兵成效。明燦早已集合好隊伍,並在主席台前留出長寬各50米的演習場地,他拍着胸脯,請師座隨便點人與他單挑。哼哼,這傢伙是在顯擺自己有能耐呢。張靈甫微微一笑,向台下兩側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常寧,大概他的屁股不痛了,今天坐得規規矩矩,不由得心裏一動,想到他前不久被明燦打了十鞭子,不知道他是否服氣,於是信手把他一指:「你上。」

好戲開場了,鴉雀無聲,山風也為之屏蔽。

大家都知道常寧挨過團長的打,如果要報復的話,拉火之後,只要稍稍慢一點扔出去,或者扔偏一點,想揀又揀不着,對面的長官則很有可能玩完。

兩人走上演習場,相隔二十米多遠站定。隨着裁判蕭雲成的一聲哨響,常寧首先投彈,導火索一拉便出了手,半公斤重的木柄手榴彈帶着一縷青煙,在空中翻着筋斗,轉眼就哧溜溜地落到明燦的腳下,明燦手疾眼快,一把抓起再反擲過去,就在兩人縱身臥到的一瞬間,手榴彈在半空中爆炸,一聲巨響,震得前來觀摩的長官們心裏一跳。

濃烈的硝煙向四周迅疾擴散。

硝煙里,兩人從地上爬起來,各自拍着身上的泥土。

「好!好!」看到他們安然無恙,蔡仁傑首先帶頭鼓掌叫好。

張靈甫沒有跟着一起拍手,不是因為他的右手拄着手杖,而是覺得僅此一次並不足以證明練兵的成效。仿佛看穿了師座的心思,走上主席台的明燦掏出一份全團的花名冊,請師座再隨意點選官兵進行擲彈表演。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必這個問題難不住他。張靈甫便擺了擺手,換了另一道刁鑽的題目,指着正前方約100米處的一個土堆來考他:「假設這個土堆為倭寇坦克,怎麼辦?」

「好辦,用迫擊炮平射!」 明燦回答道。

用曲射火炮作平射,這倒是一個大膽的創新。只見他向站在台下的蕭雲成把手一招:「上!」

蕭雲成和弟兄們迅速抬來一門迫擊炮,拆下炮架,將炮身放低到離地面15度左右後,再扶穩炮筒,令裝填手將炮彈推入炮筒,只見火光一閃,彈頭出膛,剎那間就把前方的土堆炸得泥塊飛濺。

「怎麼樣,師座?」明燦抱起胳臂,得意之色盡在臉上。

「這個不作數吧?」盧醒在一邊有些不服氣地說,「特種作戰訓練班為師部直屬,本身就是研究各種戰法,你倒好,吃現成飯,比吃軟飯還撩撇!」

聽到這一句「比吃軟飯還撩撇」的話,眾將官連同張靈甫自己都「嘿嘿」地笑了。

明燦說:「誰叫我運氣這麼好咧,師座剛好把他們配屬給本團了。」

瞧這兩傢伙,暗中較起勁來!都說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誰也不服誰,有事沒事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下,果然有些道理。師座不諳這些凡人瑣事,蔡仁傑可是深有體會的。他轉移話題,對明燦道:「《正氣歌》人人會背嗎?」

「會!請副師長隨意點檢。」

蔡仁傑於是信手一指,點出台前一名胖乎乎的小弟兄。那小兵也毫不怯場,一個立正便朗朗背誦起來:「人活一口氣,代代傳忠義,揚我中華魂,舉我鐵軍旗」連個哽都沒有打。蔡仁傑頻頻點頭,他相信通過這種堅持不懈、潛移默化的教導,中華民族的凜然正氣將有如春風化雨,滋潤每一名弟兄的心田。他又問明燦這小弟兄是那個連隊的,當明燦回答是團部通訊排以後,張靈甫忽然說:「明團長能否一一叫出全排弟兄的尊姓大名?」

「能啊。」 明燦又一口應允,隨即命令通訊排全體起立,然後依次點名,點一個正步走出一個。輪到那名背書的小弟兄時,明燦頓了一頓接着喊道:「王長庚!」「有!」 只見他高聲應答,正步出列。

點名完畢,無一差錯。

觀摩和檢驗活動持續了大半天,直到下午三點鐘才結束,從地形利用、方向識別到槍械拆裝、實彈射擊、徒手對搏等演習科目上,一七二團的練兵成效總體上令人滿意,張靈甫的評價只有兩個字:「五分。」一言九鼎,讓明燦和眾弟兄喜氣洋洋。

一行人騎馬返回。路上,參加觀摩的兄弟團代表有的讚不絕口,有的深感壓力,暗自擔心自己若是超不過一七二團的標準那就太沒面子了。蔡仁傑更為高興,說要請大家進城搓一頓。眾人一聽蔡副師長請客,不吃白不吃,白吃誰不吃?個個熱烈響應。張靈甫也欣然應允,來此地四五天了,還沒有進城逛逛呢,遂昌雖小,名氣可不小,湯顯祖在這裏任知縣五年,寫就戲曲名著《牡丹亭》。一時間發了思故之幽情的他,興致勃勃地說:「何不先去尋訪《牡丹亭》,然後再大朵快頤?」有吃有玩,眾人情緒更高。盧醒考慮到一群將校軍官集體逛街、下館子影響不太好,便建議回去換便裝,他和孟鐵蛋則先進城找酒館點好菜,然後讓孟鐵蛋在西門等候大家,眾人一聽,言之有理,便快馬趕回各自駐地。

遂昌有四個城門,南北兩邊有河,東西兩面皆山,五十八師師部就暫住於城西妙高山之上的文昌廟。已經身穿青布長衫,手裏拿頂白色禮帽的蔡仁傑,一如當年在中學教書的先生風範。他站在廟門口催促道:「我的拐子喲,還沒有換好衣服呀!」

張靈甫此時抓了瞎。他想穿西裝,特別喜歡穿西裝,可平時那有機會穿?等他把自己的兩套西裝從箱底翻出來,才發現已經壓得皺皺巴巴,倘若這樣穿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麼!孟鐵蛋、高進偏偏不在身邊,只有他倆會燙衣服呢。當然,孟鐵蛋的技術是高進傳授的。他記得還有一套中山裝,可找了半天也愣沒找着。

對於服飾的講究,可能僅次於他對書法的愛好。國學精深、道德傳統的張靈甫,生活情趣並不崇尚民族服飾,比如他愛穿洋裝就是一個證明.

張靈甫身材俊挺,穿什麼都好看,穿軍裝英姿勃勃,穿西裝風流倜儻,穿中山裝神采幹練。他的中山裝還是當年服刑時在南京定做的,這種款式衣領翻立,腰圍略收,且褲腰有折襉,褲腳帶卷口,穿起來收腰挺胸很精神。就是穿長袍馬褂,他也一樣穿得出飄逸雅儒的味道,而他之所以鍾情於新派服裝,除了美觀和時尚以外,還有一大因素——與臃腫拖沓的傳統服裝相比,輕便簡潔的新派服裝明顯佔優。作為軍人,張靈甫對新派服裝的實用性體會當然更深。

聽到蔡仁傑在外面催,得,他乾脆只把上衣脫了,穿了一件襯衣走出來。白襯衣,黃軍褲,足蹬一雙黑馬靴,在這樣一個還有些冷意的山風中,倒更顯得他有幾分俏皮、幾分隨意、幾分剽悍。

蔡仁傑嘴裏「嘖嘖」了兩聲,自嘲道:「和你這洋派裝束一比,本人就是老夫子嘛。」

張靈甫心情一好,話就多,且妙語連珠。「何謂洋派裝束?當年,我取道上海去廣州,上海灘的洋派景象那才令人應接不暇,時髦女郎為皮鞋尖尖、衣領高高、短襖收腰、長裙飄飄,故有打油詩曰:商量愛着應時裝,高領修裙短衣裳,出色競梳新樣髻,故盤雲鬢學東洋。而先生的模樣則為西裝一套、革履一雙、禮帽一頂、手杖一根、眼鏡一副,懷表一個,黃包車一輛,洋涇話幾句,姑德摸拎外加三顆藥。」

幾句順口溜,逗得蔡仁傑哈哈大笑。

一行人在西門會合以後,便沿路尋訪湯顯祖故跡。遂昌百姓多為畲族,無論男女,皆着圍裙,衣鑲花邊,和外人言語溝通甚難,但只要說起「湯顯祖」這三個字,人人皆知。

很快,在路人指點下,他們就找到門額上篆刻有紅底黑書「遺愛祠」的祠堂,這是康熙年間,民眾為奉祀湯顯祖而建,以彰其功德。正廳內,設有神龕、祭桌和湯公位牌,每年春分和秋分,當地縣官都要親率僚屬及縣學生員、社會名流來此上香瞻拜。湯顯祖於遂昌任上興教、勸農、安民,時間僅為五年,卻讓百姓緬懷至今,而他創作的《牡丹亭》也更是流芳百世,這怎不叫張靈甫和大家感慨萬千?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來世走一遭,總得給後輩留下一點什麼吧。

天也快黑了。正巧,盧醒挑選的酒家就在附近,幾步路就到。

酒家老闆一看果然來了十幾位客人,忙出門鞠躬相迎,再往樓上的雅座引,又點亮幾盞懸在空中的煤油燈。眾人分官長和衛兵兩桌坐定之後,盧醒一邊也把軍衣脫去,一邊給大家說,點了幾道當地名餚,有魚頭豆腐、黃米粿、豬手煲、筍乾火鍋、香菇燒野雞等等。眾人當然紛紛說好,說就是要品嘗當地的美味。

這老闆大約讀過書,操寧波官話,文縐縐的,在一旁熱情介紹道:「遂昌多山,盛產山珍,品種多以菌類、竹筍、野味為常見;又因近海,烹飪傳襲寧幫特色,講究鮮嫩軟滑、不變原味。當然,本地也受鄰省福建之影響,喜用藥材燉肉煲湯,比如豬手煲,即用一味去濕的中藥材燉製而成。」說着,給每人遞上一根紙煙。

從不抽煙的張靈甫,今天也破了戒,大大方方地接過來,當蔡仁傑隨即給他點上火以後,便湊到嘴裏拔了一口,然後靠着椅背仰起臉,十分愜意地把煙氣吹到空中。不過,別人抽煙,有的是直接叼到嘴上,有的是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只有他像是捉田螺一樣,用三根手指捏住紙煙,這姿勢就在一群吞雲吐霧的隱君子當中分明有一種生分、或者是一種矜持。

隔壁那一桌,立刻傳來一陣唧唧喳喳的議論聲、驚嘆聲:

「嗨!快看!師座抽煙了!」

「哎,你們說,咱師座抽煙的樣子像什麼?」

「我看呀,就像俺鄰居的小哥哥躲在後院學抽煙一樣!」

於是,小兵們又一陣掩嘴竊笑。

張靈甫扭過頭去,呵斥一句:「笑啥?嚴肅一點!」

蔡仁傑也在旁邊習慣性地敲着邊鼓道:「你們還小,得攢錢娶媳婦,莫把幾個錢都拿來抽煙喝酒了。哦,還有,平時也不要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沒事就看看書、識識字,聽見沒有?也莫怪我多嘴,你們這幫小鬼就是喜歡撒野。」他的這個習慣,出自於做過教師、當過警察的經歷,總想把大家調教好。接着,他又補充一句道:「當然,鐵蛋除外,你們都要向鐵蛋學習!」

長官的誇獎,讓孟鐵蛋十分自豪。一件和蔡副師長有關的事情,忽然湧上心頭,於是起立報告道:「報告長官,今天在一七二團,那個背正氣歌的弟兄,我認識他,他的名字不叫王長庚,而是叫胡三元,外號小胖子。」

孟鐵蛋這麼一說,才讓大家恍然大悟,想起明燦在點名的時候,那一種稍作停頓的猶豫,還以為他是想了一想才記起人家名字,原來根本就是胡謅瞎編!

「他姥姥的,明燦這小子,把我們都忽悠了呢!」眾人皆憤憤然,特別是盧醒。

「大概明燦叫小胖子叫習慣了,把人家的大名搞忘記了。」蔡仁傑分析道。被明燦的小把戲蒙住,他也是有些生氣的。

「嘿嘿,很好、很好呀。這不正說明他們反應很機敏、配合很默契嗎?特別是那個小胖子,在長官點名的時候,能夠意識到是在叫自己,並為長官圓場,我看很難得!」 張靈甫深入一想,倒覺得很有趣。

「不管怎麼說,糊弄長官的做法總不對吧?得給他一個教訓。」盧醒不依不饒。

「一個教訓?什麼樣的教訓?」張靈甫問。

「明燦總是炫耀他們平時如何戒備、如何警惕?要是我們半夜去摸了他們的槍、或者剪斷他們的電話線,再看他還好意思吹牛不!」

蔡仁傑一聽也有幾分道理,拿眼睛看了看張靈甫,張靈甫明白這是他在徵求自己意見,便點頭說道:「我看可以。本次練兵,宗旨就是從嚴從難,從實戰出發嘛。只是摸槍不可取,以免發生誤會。」

「好的。」 蔡仁傑接過話頭,對盧醒說:「此事交給你,帶幾個弟兄進入一七二團防區,把電話線給我掐了,明天一早我和師座再去清他們的鋪、辦他們的筋。」

這時候,第一道菜——用肉絲、青菜、冬筍爆炒的黃米粿端上來了。

眾人於是斟滿酒,站起來紛紛說幹了、幹了。

張靈甫酒量也不大,別人一飲而盡,還互相把酒杯一亮。他只是抿了一小口,臉頰就染上一片紅暈。捂住酒杯的他,怕大家鬧自己的酒,便找到一個話題問盧醒:「咦?怎麼沒有點金華火腿?」

盧醒正欲回答,恭候在一邊的老闆上前回答道「如今兵荒馬亂,路上關卡多、劫匪多,進貨實屬不易,若為太平年間,海鮮尚可快馬運來,遑論火腿?」

「此地從前想必也不平安吧?」張靈甫又問。他聽兩任軍座都提到過,說方匪志敏一夥在江西玉山被他們打敗以後,其殘部就潛入到隧昌縣,建立起以九龍山為中心的浙南土匪基地。

老闆連連搖頭嘆息,說:「不提也擺,不提也擺,本分人家就沒幾天舒坦日子。前幾年山里鬧共匪,分地不說,又拿老父作人質,索要五百大洋,不給就撕票。我家祖上辛苦置業,不偷不搶,憑什麼要給你共匪地?給你共匪錢?」

「那依你看,國軍剿匪成效如何?」蔡仁傑也蠻有興趣地問道。

「唉,真是一言難盡啊。」老闆又是一聲長嘆。「別的不說,且說一例:有一年,共匪藏匿於山林之中,官軍圍之,欲放火燒山,可那片山林皆為附近鄉鄰所有,男女老少全下跪哀號,說家家戶戶就靠這些樹木吃飯,央求官軍高抬貴手。長官向鄉民曉以共匪為萬惡之源, 共匪搞共產, 將百姓視為奴隸, 搶劫的一無所有, 如不剿滅共匪, 豈止這山林, ;一切都被共匪共產了, 老百姓到時啥也沒有了, 到不如痛一陣, 來個今後的永世太平. 但好說歹說, 鄉鄰們就是不聽, 長官只好作罷, 勉強將山林圍起來, 由於兵力不足, 至使共匪乘一個瓢潑大雨的黑夜逃走. 如此這般,共匪豈可徹底剿滅?」

眾人一片默然,各自喝起悶酒。流氓地痞為搶錢糧跟着共匪跑,有產者扯國軍後腿,這他娘的是個什麼怪圈! 沒有了私有財產, "人窮志短", 人就沒有了任何的權力, 沒有了任何權力, 人就變成了共匪頭子們的奴隸, 共黨蘇維埃社會其實就是奴隸社會, 如此危險, 這些有產者怎麼就意識不到呢!

十幾年以後,共產黨為了選拔黨性十足的黨員, 而發動了"指鹿為馬, 以試其忠"的美名為"大躍進"的選拔劇, 大辦鋼鐵的狂潮席捲神州大地,當年國軍沒有燒的山林, 幾乎一夜之間全被砍光,當年的那些阻擋國軍燒山的有產者, 除了被共黨殺頭的以外,如今都成了被共產黨剝奪了一切權力的公社社員, 當他們餓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當共產黨的黨民兵把守着村口不讓他們出去要飯而只能活活等死的時候,他們對當年的所作所為又有何感想呢?!

責任編輯: 鄭浩中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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