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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女拒絕大款20萬包養 照顧植物人丈夫

倪浩一家。資料照片
倪浩與康錫紅的結婚照。資料照片
康錫紅正在給倪浩餵藥。吳奇明 攝
為了使倪浩早日恢復意識,一家人就這樣經常圍在倪浩的床前說說笑笑。吳奇明 攝

丈夫突發腦出血住院,她賣掉陪嫁首飾湊醫藥費

1月21日,康錫紅將剛煎好的中藥倒進碗裏,一邊攪拌一

邊用嘴輕輕吹着。她走進丈夫的房間,小心端着藥湊近到床前,「浩子,吃藥啦。」躺在床上的倪浩聽到她的聲音,原本瞪着天花板的眼睛慢慢移向了她。

這天下午,記者來到長沙市新開鋪路的湖南湘電長沙水泵廠特泵公司宿舍,康錫紅和她丈夫倪浩的住所。走進倪浩臥床的房間,這裏瀰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康錫紅看上去臉色有些暗淡,但精神不錯,她告訴記者,現在倪浩的意識已經有了一點恢復,「腳趾頭能自己動了」。說着,她掀開床上的被子,輕輕拍一下倪浩套着厚棉襪的腳,腳趾頭果然動彈了幾下。「浩子,你看,這是報社的記者。」康錫紅用手示意,記者湊到床前,躺在床上的倪浩看了記者一眼,隨即將目光轉了回去。「呵呵,他不認得你。」康錫紅笑着對記者說。

「你丈夫是什麼時候發病的?」在隔壁房間坐下後,記者問康錫紅。

「去年6月6日。」康錫紅指着身後說:「就是在這個地方,當時他剛吃過午飯,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本來還和公公婆婆有說有笑的,忽然喊腦袋痛得受不了,我公公當即給他刮痧,他沒有好轉,還是嘔吐不止,抱着頭說痛得想把腦袋剁下來。公公婆婆嚇壞了,恰好這個時候我女兒要尿尿,公公只得抱她出去,等他轉身回來一看,倪浩已經癱倒地上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小便失禁……」

康錫紅的公公立刻喊來倪浩的同事,將昏迷的倪浩送到附近醫院,經過搶救,倪浩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等到康錫紅懷揣着借來的一萬元錢匆匆趕到醫院,醫生告訴她說,倪浩顱內嚴重出血,腦血管破裂是造成頭部劇痛的原因。「他得的這種病叫先天性腦血管畸形,平時沒有症狀表現,有的患者甚至一輩子都不會發病。可一旦發病,輕的會留下後遺症,重的成植物人或者死亡,像倪浩這種情況,保住性命算好的了。」康錫紅介紹。

手術後的倪浩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十多天後才睜開眼睛,可是他已經成了沒有任何意識的「植物人」。並且顱內、肺部都受到感染,各種併發症也接踵而來,醫生建議轉院進行肺部感染的治療,康錫紅將倪浩轉到湘雅二醫院。期間,她一邊忙着工作一邊和家裏人一起照顧倪浩。「那段時間小康每天上班前就買好雞、鴨、排骨,下班一回到家就燉營養湯,然後趕幾十里的路,從南門跑到北門,跨了大半個長沙城區到醫院去照顧倪浩……」倪浩的同事吳奇明說,「她整個人看上去恐怕瘦了二三十斤,我們都有些心疼。」

「你丈夫什麼時候出院的?」記者問。

「去年9月18日,當時病情基本穩定了下來,併發症已消失。但他右腦那邊還腫着一塊,那是淤血,壓迫着他的神經……本來要做手術清除的,可家裏實在湊不出錢來了,醫院幾次下了催款通知,我不得不先接他出院。」

「治療期間一共花了多少錢?」

「總共加起來近20萬元。醫療保險給我們報銷了11萬多,廠里給我們捐了兩萬,親戚朋友那兒借來三萬。」康錫紅將結婚時陪嫁的金銀首飾以及家裏原本值錢的東西都賣了。

「之前他的眼睛就算睜着也是呆的,不會看人,直到去年『國慶』節,我發現他有一點反應了,他的眼神能集中起來,看我的時候能轉動,並且可以吞咽牛奶了,我就不再讓他用胃管進食,每天給他一小勺一小勺地餵牛奶喝。到10月底,他就可以吞咽稀的食品了,我把菜切碎些再炒,拌着米粥餵他,他一天吃三頓,一頓能吃兩碗咧。」

公公勸她放棄對丈夫的治療,曾經一氣之下與她斷絕關係

康錫紅是湖南冷水江市錫礦山鎮人,她16歲的時候母親去世,四個兄弟姊妹與父親相依為命,家裏的條件一直不怎麼好。曾在冷水江衛生學校學習中醫的她,畢業後隻身一人來長沙打工。

「你跟倪浩是怎麼認識的?」記者問。

「說起來也挺有緣分的。我在冷水江中醫院實習期間認識了一位老師,有一次她女兒生病了,老師工作比較忙,就叫我陪她女兒來長沙看病。當時我們兩個住在她一個親戚家裏,通過一些接觸,那位親戚的女兒對我印象不錯,就要我去她開的店子裏做事,後來通過她們認識了倪浩。」康錫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說:「我也說不清楚是誰先追誰的,反正我跟他彼此都覺得挺合得來的。他心眼好人又勤快,別看他長得陽剛,其實很細心很會疼人的,沒有抽煙喝酒的習慣,我也從來沒見他打牌賭博。他小時候跟我的情況有些類似,父母離異後跟着爸爸過的,後來我公公才找了現在的老伴。我記着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他常跟我說:等我們結婚自己組建一個小家庭,就要好好地過日子……」

「倪浩以前是我們廠里的活躍分子啊。」吳奇明對記者說,「1996年我跟倪浩從汽車工業公司技術學校畢業後一起參加了工作。他一直是生產一線的骨幹,還在廠里舉辦的木工技術比武中拿過第一名……」

2003年「國慶」,康錫紅和倪浩辦了一場熱熱鬧鬧的結婚喜酒。2005年6月女兒敏敏的出世,給這個家庭增添了更多的歡樂。

「現在女兒已經一歲半了,我正在教她學喊爸爸。」說起女兒,康錫紅的臉上多了一分神采。

「醫生說倪浩以後的情況會怎樣?」記者問。

「出院時,醫生說他以後可能就這樣癱瘓,恢復的希望很微小,即使恢復了也肯定會成為坐輪椅的殘疾人……那個時候我們家裏已經山窮水盡,差不多所有親戚勸我放棄對倪浩的治療,就連我公公也不抱希望了,我和他為此大吵了一架,好長時間不來往。」

倪浩的病情給這個普通家庭帶來了沉重的打擊,已經欠下「好幾萬元」的債務不說,隨之而來的一系列治療費也讓一家人喘不過氣來。有一天,公公把她叫到跟前來,說:「我兒子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也不為難你……敏敏你願意帶就帶着,不願意帶就留在我們老兩口身邊吧。」

「我一聽到他這樣說,眼淚就冒了出來。我又氣又委屈,就衝着公公說了很重的話:你就倪浩一個獨生子,你這樣還算是做父親的?還算是男子漢大丈夫?我這樣一吵,公公也發了火,他說:好!我不配做你們的父親,從今天起,我和你們斷絕關係!」

此後一個月,公公見到她就不和她說話,也沒有來看過倪浩。此際,一些朋友出於好心,也來悄悄地勸康錫紅,「醫生都說沒希望了,連你公公都放棄了,你一個人也不容易,還是替自己的以後打算一下吧。」康錫紅承認,一開始她並不理解公公的做法,那段時間她的確哭過不少次,但「從沒對着躺在床上的倪浩哭過臉」。

「聽說扎銀針能夠治療他的病,我就請了師傅來給他扎針,同時,我還每天給他擦澡、按摩,促進他的血液循環,還對着他說話,給他放音樂聽,醫生說這些都可以刺激他的神經。我請他玩得最好的朋友和同事錄了音,然後放給他聽。有一次,錄音機里放到同事鼓勵他快點好起來的話,我看到他的眼睛裏流出淚來了……我高興地打電話告訴醫生,醫生很是驚訝,他建議我繼續多給倪浩一些外界刺激幫助他恢復意識。」

「恕我直言,除非有奇蹟發生,你真認為你丈夫能夠恢復到從前嗎?」

聽記者這樣說,康錫紅的眼眶裏立即盛滿了淚水,「我知道,我也不會一廂情願,我也不指望他將來還出去做什麼事……我只希望他能有意識,能認得我和女兒,生活能基本自理。」

每天掙5元錢,卻拒絕了要她當情人的某大款的20萬元

在康錫紅的細心照料下,倪浩的病情有了起色,腦部的水腫消退了許多,手腳也開始有了反應。時間一長,她公公的氣也消了,「不再說放棄治療的話了」,並時常來看望倪浩。為了幫丈夫儘快恢復,她特意讓吳奇明將她和倪浩結婚時的照片以及全家福配上音樂,做成影碟,放給倪浩看。

這天下午,她給記者播放了一段影碟。電視屏幕上,只見康錫紅和倪浩身着中國傳統服飾或做西式裝扮,在鏡頭下發出甜蜜的微笑,畫面的背景音樂是《真的好想你》。

「如果倪浩沒出事,你們的生活會很滋潤的。」記者忍不住對康錫紅說。

康錫紅抹了一下臉上的淚水,說:「說實話,我和倪浩都不是有錢的人,也不去羨慕有錢人的生活,我們都是憑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的。我以前做事的時候一個月八九百元錢,倪浩在廠里做得不錯,好的時候一個月可以拿兩千……他出了事後,我無法按時上班,公公婆婆也身體不好,都有高血壓,我就乾脆辭掉了工作,呆在家裏照看他。」

「那你們一家人的生活來源怎麼辦?」

「現在一家人基本上全靠我公公一個月一千來元的退休金,婆婆沒有工作,我每天抽空幫人給廠里掃地,每次掃完要兩個多小時,一天5元錢,一個月下來150元……現在,我們家的收入加起來約有1200元左右。」康錫紅掐着手指頭算家裏每個月的開支: 「倪浩吃的中藥大概需要300多元,加上扎銀針和營養調理,至少要700元,其餘的500來元用在我和公公婆婆以及小孩的吃飯上……家裏人已經好久沒添過衣服,敏敏現在穿的衣服鞋子,好多都是別人送的。」

「你們經濟上是很艱難,可我也聽說有一位曾追求過你的男子又來找過你,有這回事嗎?」

聽到這個問題,康錫紅的表情似乎有些迴避,「我不知道他怎麼聽說了我的情況,去年7月份的時候他主動找我,想請我吃飯並好好談談,但我沒有去。」

「為什麼?」記者追問。

「他前幾年做建材生意發了財,如今也有自己的家庭了,他那天在電話里對我說,他願意給我20萬元,說就當是捐的,但條件是要我離婚,做他的情人……」

「你現在這樣困難,就沒有考慮一下?」

「沒有。」她表情堅決地搖了搖頭。

「有一句話叫做:久病無孝子。何況你們是結婚時間不長的夫妻,就算你將來後悔也是可以理解的,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如果真正遇到合適的……」

「我從沒有想過這些,從來沒有。」沒等記者說完,康錫紅的眼睛就立刻變紅了,「哪怕有一天倪浩就是不在了,我也不會找別人。」說着,她眼淚簌簌掉下來……

責任編輯: 王篤若  來源:長沙晚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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