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大隊都出工了，個別犯人在院子裏干雜活，一個叫王大力的中年犯人偷空在牆角吸煙。此時在幾米高的監獄大牆上站崗的，是人稱楞頭青的獄警班長。楞頭青班長有個特點，嫌站崗悶，愛找下面的犯人嘮家常。
他問王大力姓啥叫啥，王大力有氣無力地答道：「王大力。」「不是叫王八蛋吧？」他開始戲謔他。「你怎麼可以隨便罵人？」班長嘿嘿一笑：「這有啥？你們這些地富反壞右沒一個好貨！」又問：「你啥成分？」
「富農。」王大力如實回答。
「你犯的啥罪？」
王大力是反革命犯，但他覺得這些當兵的素質極差，不值當好好回答，便順口一說：「強姦罪！」
班長更覺有趣，急着追問：「你強姦的女人是大閨女還是小寡婦？」王大力覺得有些厭惡，問道：「你想聽什麼？」馬上又靈機一動：「既不是閨女，也不是寡婦，是個當兵的老婆。」
「好小子，你還真會搞階級報復，你可知這是犯破壞軍婚罪！」遲疑一下又問：「那當兵的當的什麼兵？」王大力呵呵一笑：「和你一樣，是個軍墾兵，也在農場看押犯人。」
楞頭青似乎聽出了話外音，怒斥道：「混蛋！你在變相罵人，真是膽大包天！」
王大力裝得誠惶誠恐：「報告班長，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給你逗樂呢！」
楞頭青班長越想越不對勁，急忙端起步槍，拉上了槍栓，喝令王大力：「你給我滾出大門來！」
王大力也覺得自己闖禍了，但轉念一想，自己在警戒區，班長也奈何不了他，便說：「報告班長，我沒出警戒區，你當然不會開槍。」說着慢慢向院子中間退。
楞頭青見他想溜，便將槍口指向王大力，想嚇唬他，不料衝動之下，二拇指一勾，砰的一聲王大力應聲倒下。子彈正好打在胸口，鮮血立即涌了出來。楞頭青班長慌了神兒，急忙放下步槍，從大牆外的階梯上下來，一把拽開大門的鐵栓進來了，慌慌張張拖起王大力的大腿就往大門外拖。
「不許動！你再敢挪動我就要開槍。」大門口值班室的任隊長握着槍從後面對着楞頭青。任隊長是老革命，剛才那一幕他看得很清楚。他果斷地命令楞頭青：「不得將犯人移動半步，必須保護好現場。」並命令楞頭青上大牆取回自己的步槍。片刻，楞頭青取回步槍，任隊長接過來，扛在自己肩上，命令楞頭青進值班室等着。
任隊長又大聲喊來牢裏的犯醫等人，還叫旁邊廚房的犯人用土坯在王大力周圍畫一個圈。部隊連長聽到槍聲，也帶着兩個戰士趕了過來。
老犯醫蹲在王大力身邊，摸一下他的脖子，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報告說，沒救了，便找一塊草帘子蓋在屍體上，等候上級處理。很快，楞頭青被銬上銬子，押往團部。
（選自《黑五類憶舊》第九期，2011-01-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