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革中，紅衛兵對吳宓教授無休止地批鬥，令他飽受摧殘。在梁平分校批鬥時，吳宓教授被架上高台示眾，一紅衛兵嫌這位年過七旬的老人行動遲緩，便將他從高台上推下，導致他左腿摔斷。
1974年，根據上邊指示，西南師院補發了幾年來非法扣除的吳宓工資，共計一萬多元。
吳宓頓時成了大款，於是有人立刻打起了他的主意。
一個凌姓女生以患病需去上海治病為由，從吳宓手上拿走了兩千元，就再也不見面了。這天，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拿着一封信念給吳宓聽，內容是吳的一個學生因住院動手術，急需一筆費用，請吳老師給予幫助，錢可由來人帶回。照顧吳宓的曾婆婆感覺有詐，走過去一看，發現年輕人讀的居然是一張白紙，此事這才穿幫，沒有受騙上當。
一些小人知道吳宓愛書如命，又搞起了以書行騙的勾當。吳宓保存的26本1935年由上海中華書局出版的《吳宓詩集》，突然被人神秘偷走，然後就有人拿了詩集，讓吳宓拿錢贖回，一本詩集索價幾十元。詩集贖回後，吳宓屋裏的其他書又一本本丟失，接下來就會有人拿着書來讓他用錢贖回。然而過不了幾天，他的手稿、日記又會陸續被盜，需要重新贖回。吳宓大約有一半的補發工資，都花在了贖回自己的書籍、手稿和日記上。
這些當年的壞人如果不知懺悔，怙惡不悛，活到今天，會以什麼樣的面目出現？所以有句話說得特別準確：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
2
文革中，彭老總被關押批鬥。有一天，他被打人者激怒了，向後退了一步，站成馬步，雙拳緊握，如同在戰場上拼殺一樣，大聲叫道：「真要打，那就一個對一個，我不看你們是革命小將，早就打倒你們幾個人跑了。要是你們的後台出來，我就真要讓他嘗嘗這拳頭，嘗嘗被人打的痛苦，一拳打他個鼻子出血。」
那伙人一看，面前這位見過血與火的元帥，真要同他們「拼刺刀」，嚇得連連後退，一邊喊道：「你這個反革命，你這個反革命……」
彭德懷收起拳頭，對這夥人說道：「還是那句話，要文鬥不要武鬥，我彭德懷不怕你們那一套，我手下殺死過多少日本鬼子，還怕你們那些人嗎？我光明正大，不怕你們審問，不過審問也得講道理，誰對誰錯都得有個真理，你們年紀還輕，不了解歷史，不能怪你們，但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什麼反黨集團？我是反錯誤路線。我又沒跑，又沒自殺，是什麼反革命？」
彭德懷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些人根本不聽他說，再一次向他撲了過來，仗着人多，將他按倒在地，接着就是一頓毒打。
在這場批鬥中，年已七旬的彭德懷被打翻在地七次，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當年，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昭告天下：要文鬥，不要武鬥。白紙黑字，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打人絕無半點風險，是最基本的良知。但這些人卻拳腳相加大打出手，只能說骨子裏就是壞人。這些人如果不知反思，不知懺悔，老了來一定變成壞人。
3
宋小明16歲那年，不上學，不上課，自由而又無聊的日子，只有打人才能給他快感。有時一輛卡車過來，拉上三四十個紅衛兵一起去抄家，他坐在車上，心裏感到無上光榮。
他眼看紅衛兵抄了撒王府蒙古王爺的宅子，出來時有人手上多了一塊勞力士手錶。
還有他的老師崔顯堂，一個總戴着玳瑁眼鏡的老先生，喜歡集郵，受過西化教育，冬天打網球，褲衩都是亞麻的。
抄家那天，紅衛兵用鋼絲把老人綁在床上，龍票踩了一地，這東西老人的兒子都沒摸過，老人氣得連着床一起站了起來。
「這是一個江湖」，宋小明回憶說，在16歲的他看來，打人是一件正義而了不起的事情。這樣的想法真是太可怕了！
4
文革浩劫，大學教授被批鬥是很正常的事情。頭號歷史學術權威陳寅恪先生，雖然久臥病榻，仍在劫難逃。針對陳先生目盲足跛、臥床不起等特點，紅衛兵對其批鬥的方式，一是用大鐘樓上的高音喇叭，不停地對陳先生口誅筆伐；二是多次湧入陳家查抄，進行面對面的訓斥批鬥。
陳寅恪的三個女兒還記得，動亂來臨，父親成了學校中首批被揪出的牛鬼蛇神。革命群眾可以隨時闖入家中抄家，在室內、床頭張貼大字報，高呼口號、質問、批鬥老人；高音喇叭就對着父母臥室的窗戶，喧囂叫嚷終日不停，令兩位老人身心備受折磨。1968的一天，有紅衛兵來通知：明日要批鬥陳寅恪，他不能行走，就抬他去現場，接受革命群眾批判；屆時來抬人，家屬不得阻撓拖延。
第二天，又突然來人通知：暫不抬陳寅恪去現場，但必須在家中仔細聽好喇叭播放的批斗内容。陳寅恪的女兒陳小彭帶着大口罩，悄悄來到大禮堂窗外，窺視裏面批鬥的情形，看見中山大學前黨委書記馮乃超和歷史系教授劉節，分別跪在台上。
會場上有人問劉節代替老師挨鬥有何感想？劉節說：「我能代表老師挨批鬥，感到很光榮！」結果遭到一頓痛打。
今天回頭去看，當年的打人者都是在校大學生，應該是引領社會前行的精英。卻在一個特定的歷史年代，良知泯滅，淪為獸類。
人之善惡，其實易於把握。當一群人行兇作惡，你身處其中，可做可不做時，你不做，你就是好人。不做並無風險，你卻參與打人，你就是壞人。
劉先主說：「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記住並用這句話指導自己，知行合一，你就是一個好人。
2024-02-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