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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慰年:豬崇拜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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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來,豬堅強獲得人們極大關注。而那場造成多少學校倒塌,學生死亡的災難,似乎被逐漸淡忘。《大地呻吟》被中國出版界冷藏十多年不得問世。博登書屋收到他的文稿,不到一個月就付梓刊印,被置於亞馬遜網站全球銷售。

在2008年5月發生的中國汶川的大地震中,被埋廢墟36天竟奇蹟生還的「豬堅強」。十多年來,豬堅強獲得人們極大關注。而那場造成多少學校倒塌,學生死亡的災難,似乎被逐漸淡忘。(梨視頻截圖)

汶川地震紀念日過後一個月,一頭名叫「豬堅強」的豬,於2021年6月16日晚10點50分「與世長辭」。為什麼我用「與世長辭」這個描寫人去世的詞形容「豬堅強」「逝世」呢?因為「豬堅強」可不是一頭普通的豬,它是一頭熬過震後36天,大難不死的豬,是一頭具有「堅強」的「人格」的豬。

一頭豬死了,竟然上了新聞,足見國人有「豬崇拜症」。網上報導:豬堅強是成都彭州市龍門山鎮團山村村民萬興民夫婦家裏養的大肥豬,汶川大地震後被埋廢墟下36天,2008年6月17日被成都軍區空軍某飛行學院戰士刨出來時,還堅強地活着。建川博物館館長樊建川用3008元將這頭豬買下來,並給它取了小名「36娃兒」,大名「豬堅強」。

每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這天——都有大量遊客到建川博物館,瞻仰豬堅強。它挺肚闊步,像溫尼熊那樣被護着,在豬中享有定於一尊的地位;它跟奧威爾《動物莊園》那頭名叫拿破崙的豬一樣,睥睨天下,獨領風騷。十多年來,豬堅強獲得人們極大關注。而那場造成多少學校倒塌,學生死亡的災難,似乎被逐漸淡忘。

當人們對一頭豬的死活予以過度關注,對人的生死關注便被被置於次要的位置;當人們刻意地把注意力放在一頭豬上時,對地震直接和次生災害的制度性反思便被帶節奏,帶到一頭豬上。

幸好,我們這個社會還有一些「感慨悲歌」之士,須臾不忘這場地震。他們反思這場地震,用筆和文字記錄這場地震的災害。野夫的《大地呻吟——中國基層政權運作現狀的觀察與思考》就是這樣一本書。當年某家大出版社準備出版這本書,由於某種「你知道」的原因,被一拖再拖,十多年後依然不能面世。有司顯然是不想讓這場地震的災難被留下文字記載,更不想反思制度性應對地震的缺失。作者作為當時的一個基層公務員,親身經歷了地震和震後救援。對基層組織展開的無序救援,有第一手的觀察。

我與野夫原來並不相識。最近出版《王康紀念文集》有一篇他的文章,編者之一北明說他有好書,就此認識了。我對野夫散文頗為欣賞,尤其喜歡他的代表作《江上的母親》。查閱Worldcat大學圖書館收藏網站,他的許多著作赫然列於美國國會圖書館和常青藤大學收藏名單。《大地呻吟》被中國出版界冷藏十多年不得問世。博登書屋收到他的文稿,不到一個月就付梓刊印,被置於亞馬遜網站全球銷售。

野夫是個有思想的作家。《大地呻吟》自序寫道:一個人人皆知有隱患有危機,積弊繁多甚至積重難返的國家,它卻在內憂外患天怒人怨之中,悠然自足且志得意滿地偏安於世,其存在的合理性何在?其腐而不朽老而不死死而不僵的秘密何在?大廈將傾卻峨然危立,此中究竟是何木所撐?是怎樣的結構和治理模式在勉力維持此頹世殘局?如果不能公正理性地來探索這些疑惑,僅僅停留於詬病或強詞奪理地讚美優越,都無法給未來人類留下一個具有社會學意義的闡釋。

《大地呻吟》通過汶川地震的個案對中國基層政權運作現狀的觀察與思考是有價值的;博登書屋出版《大地呻吟》也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這本書的出版,多少減少了這個國家人們對汶川地震後歷史記錄闕如的遺憾,也給後人一個真實的交代,讓人們把對汶川地震的注意力放在活生生的人身上,而不是一頭豬身上。

我不知道,豬堅強西去後,會不會被有關部門做成標本,放置博物館,或立個銅像,放在廣場供人瞻仰。又或者有司下個紅頭文件:全社會共同弘揚豬堅強劫後餘生,安於豬圈生活的精神。

我只知道,這是一個弘揚豬的生存法則,摒棄人的生命價值的社會;這是一個對豬萬分崇拜,而對人的基本權利置於不顧的社會。但願我們大家一起回歸關注人、愛護人的正常社會。(《大地呻吟》,可登錄亞馬遜或谷歌圖書(Google Play)搜尋)

責任編輯: 趙亮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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