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十九,出生於1991年,老家位於貴州銅仁一個偏遠的山村。自小家庭條件不好,天資又不夠,拼盡全力才成為村里第一個大學生。畢業後,聽從父母話回到家鄉考編,兩次失敗,打擊很大。為了改變現狀,一夜暴富,我和同學一起做起了直銷,卻因為不會經營,不僅沒賺到錢,還借網貸欠了30萬元。
後來,為了還債,我做過美導,給人捏過腳,當過服務員,一點點積攢,5年多才還清債務。
(如今的我)
我家姐弟五個,我是老大,有一個弟弟和三個妹妹。因為姊妹多,上學時曾遭來很多人嘲笑,說父母重男輕女,窮成這樣,還硬要生個兒子繼承香火。
父母也確實有那麼一點封建思想,但也可能跟他們的生活環境有關,再加上認知有限,完全沒有優生優育或者要避孕的概念。
子女眾多,祖祖輩輩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靠山吃山的農民,父母沒文化也沒技術,只會忙着地里那點活。
為了改善家庭條件,他們忙完耕種秋收就會去城裏做點臨時工,能幫人修修房子打打樁,做一些體力活,收入微薄,很耗損身體。
可就是這樣也改變不了多少家庭貧窮的狀況,我們一年吃不上兩頓肉,幾乎天天就是蘿蔔、白菜,土豆。所以我從小的執念就是要賺很多的錢,給他們減輕點負擔。
而且因為貧窮,父母一心只想着怎麼好好活着,根本就注意不到我們情感方面的需求。
我們在外面被欺負了,告訴他們不僅會被罵不懂事,甚至還會被打一頓。使得我們後來遇到任何事情,都是自我消化,包括生病了也是,不敢講。
長期的負面情緒下,導致我越來越自卑,性格也變得孤僻冷漠。再加上強烈的賺錢執念,才有我後面欠的30萬元。
(在前行的路上)
雖然父母能力有限,也不知道管我們學習,更不知道如何引導,但他們會要求我們好好讀書。
可是我的學習成績一直不是很好,常常是班級末尾,每次班會都是老師的反面教材。
也幸虧遇到了當時的語文老師,他可能是見識過外面的世界,總是會帶我們去學校頂樓的圖書室看書,讓我們在書中了解更多的知識。
2012年,通過努力,我考上了河南的一所大專院校--南陽醫專中醫專業。
當時父母很高興,因為我是村子裏第一個走出去的大學生,雖然只是專科生,他們也感覺非常有面子。
他們還舉辦了升學宴,邀請了家裏的親戚,甚至邀請了工地上很照顧他們的老闆和工友們。
當時大家對父母說了很多祝福的話,還給我包了大紅包,那是我見過他們打心眼裏最開心的一次。
很快三年的大專一晃而過,2015年畢業後,父母說女孩子還是回家鄉考公考編比較好。於是聽從他們的話,我回到家鄉備考。可能也是天資不夠吧,參加了兩次教師考試,都失敗了,對我打擊挺大。
上大專時,我辦的助學貸款,畢業後要還貸款,而為了備考既沒找到工作又耽誤了賺錢,從而對父母的安排有了怨懟的情緒,不想再聽從父母的安排。
於是,2016年下半年,我去了市里一家男科醫院應聘文案編輯工作,月工資1500元。
雖然工資不高,但我覺得包吃包住,也挺不錯的,乾的也挺開心。後來領導看我表現不錯,還給我漲到了1700元。
工作了大半年後,我也了解到一些行情,感覺工資還是太低了,就想着要換份工作。
而且當時在醫院做編輯時,我還在網上有份網編兼職工作,到處找作者。雖然現在那個網站早已倒閉,但當初幹得不亦樂乎。
2017年,過完過年,我就辭職離開了男科醫院。
離職後找工作時,無意中在一個小說群裏面發推文連結時,被一個小說網站的編輯看到,問我願不願意去他們公司上班?
正愁找工作呢,有人遞橄欖枝,再加上我又很喜歡看小說,他們網站又沒有學歷技能方面的要求。我覺得這份工作不錯,就答應了她,去了這家網站。
去了以後,才知道網站處在初創期,規模很小,作品寥寥無幾,員工也只有3個。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去別家挖作者過來入駐,雖然工資並不高,還沒有食宿,但我很開心,也願意吃苦陪着一起成長。因為我覺得這份工作很有前途,假以時日,一定會靠這份工作改變家庭狀況。
可是公司太小,資金周轉也不及時,兩個老闆天天愁的川字紋都出來了。到後面,我們幾個員工的工資都發不出來,眼見着公司要撐不下去。
(在宏村)
2017年11月中旬,見公司毫無起色,我提出了離職,連當月的工資都沒要,就離開了。
這時我很迷茫,房租到期了也沒錢續,投出去的簡歷都石沉大海,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走下去,打算捲鋪蓋回老家了。
正在這時,一個初中同學聯繫了我,說她在做某品牌直銷,是個造福子孫後代的大事業。現在她們團隊回貴陽發展,正需要我這樣年輕有活力的人加入。
在她的一番豪言壯語下,我被她所說的事業吸引了,立即打包行李,跟着她就去了他們貴陽的工作室。
到了貴陽以後,工作室里都是大學生,每個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激情滿滿。大家圍在一起吃火鍋,每個人說出來的話都是暖心的,大冷的天,讓人感覺好溫暖。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有激情、生機勃勃的工作環境,當即就決定和同學一起創業搞工作室。
於是,2017年12月19號,我和同學回了老家,四處借錢在縣城搞起了一家工作室。
我們太想要成功了,腦殼裏都是躺平數錢的美夢,但是沒有足夠的資金和頭腦,一直都是按照上面老師的指導走。
結果不是去學習培訓,就是在去學習培訓的路上。沒錢買票,借錢都要去。還不斷去喊人加入進來,每天玩玩耍耍沒一點正經事,簡直就像着了魔一樣。
甚至後來入不敷出的時候,又去鎮上開了一家工作室,拿着產品去村子裏賣。可是價格太高,沒人要。
(難得的一張照片)
那時候,父母覺得我不僅沒個正經工作,沒掙到錢,還欠債。好不容易走出去,現如今回來賣貨,覺得太丟他們的臉,恨不得和我斷絕關係。我也被親戚們罵騙子,說我像個乞丐一樣的到處討飯吃。
為了跟上公司步伐,我在網上各種借貸平台貸款,後期還因為找人辦信用卡被騙了2000元。就那2000元,還是找我弟借的。
現在回過頭來想,當初被一夜暴富的想法,衝擊的連辨別真假的思維都沒有,是真傻。
而且當時還刷信用卡跟人學買網上那種虛擬狗,投入1500元,一周就賺了700塊錢。那個暴利,讓我感覺是個致富的門路,根本就不考慮這是不是騙局,只想着多買點狗來賺錢,於是一下子投入更多錢。
可是好景不長,沒幾天APP就登錄不進去,錢也提不出來。我們找客服,客服回復我們的就是伺服器轉去國外了,國外那邊在打仗,不穩定,還讓我們繼續投資,這樣會給到我們優先提現的權限。
如同賭徒心理一樣,明知道虧了錢,總以為再投點錢就可以翻本。我不想之前投進去的錢打水漂,聽了客服的建議後,又繼續投入了近2萬塊錢。結果後來不僅錢取不出來,連客服電話也空號了。
這個時候,我才真正相信自己被騙了。前前後後投進去50000多元,只賺了最開始的700元,其他的血本無歸。
折騰了一年多,2019年,我和同學創辦的工作室徹底倒閉,從一無所有變得負債纍纍,債務零零散散加起來超過了30萬元。
這種狀況下,家是回不去了。明晃晃的債務在那擺着,每天接到各種催債電話。
為了還債,我去做過各種工作,甚至有好幾份工作都是倒閉了我才離職。
有一家工作的醫療機構,去廣州出差回來,醫院竟然被賣了。
後來又去了一家美容院,銷售醫美項目,曾拿過一個月20000多元的工資,當時還想着,在這好好干,還債指日可待。可沒想到,老闆太多利益分配不均,隔三差五吵架,美容院也倒閉了。
當時就一個念頭,還債。為了快速還債,我發現足療城當技師工資挺可觀的,底薪就有8000元,而且不需要學歷技能,只要肯吃苦就行。
對於當時的我來說,這無異於黑暗中的一絲光明。於是美容院倒閉後,我就去了足療城當技師。
但真正從事這個職業,了解到一些內幕後,我才知道未婚單身女孩去足療城給人捏腳,尤其是性格耿直的人,根本適應不了這裏的環境。
這裏工作環境很亂,客人也是五花八門,男性居多。而且技師也不被人尊重,偏見多的很,受到欺負也不會有人幫出頭。
有一次,我就是親身經歷過被人開黃腔,還被一個男的調戲襲胸。當時我尋求幫助,但是沒有一個人幫助我。後來我要報警,反而被人攔下,叫我不要惹事。說他們都是街頭混混,怕我走不出這座城。
我忍氣吞聲,又害怕自己真的沒命,氣不過就離職了。
再想賺錢,也要保證生命第一。後來我去了一家酒店做服務員,包吃包住,月薪5000元左右。
工作了半年多,一直到2024年7月份,我才把所有的外債清完。
清完賬那一刻,我重重地鬆了一口氣。終於不再欠人錢,也再不會接到那些讓人討厭的催債電話。我要好好歇一下,想一下以後的人生該如何走下去。
於是我再次提出了離職,決定去寺院做義工,讓自己的心靈洗滌一番。
當時選擇去做義工的主要原因是不想回家,這幾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和父母的關係也早已不親近。
也不想工作,更不想考慮以後,就是想擺爛休息。我覺得好不容易把債務清了,怎麼着都要休息一段時間出去看看,去做之前一直想做,但是從不曾體驗的事情。
其實去寺院做義工時,我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只有離職前那一個月的工資5000元,除去房租水電生活費用,只剩下4000元左右。
後來在寺院做了半個月的義工後,我又去了宏村做義工,在那一直待到如今。
說實話,走到今天這一步,我覺得人生的生活方式有很多種,按步就班是一種生活方式,打破常規也是一種生活方式。
如果你要問我,後不後悔當年的選擇,我不後悔。雖說那幾年是欠了幾十萬的債,但最起碼我沒有放棄我自己,一直在積極努力地改變,心理變得更加的堅強,心態變得更加平穩。
當然遺憾也有,就是直到如今從來沒談過戀愛,也沒有人表達過對我的愛慕之情。一度認為自己毫無吸引力,直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沒人追,原因可能是像我母親所說的,沒個穩定的工作吧。
但是無所謂了,人生不一定非得只有結婚一條路,一個人待着也挺自在。如果真遇到合適的伴侶,也願意去談一場戀愛。
至於以後怎麼走下去,走一步看一步吧。2025年的小目標是把當初的寫作愛好重新拾起來,存夠5萬塊錢,利用這一技之長養活自己,然後出走世界,看盡天下美色。
【口述:十九】
【撰文:夢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