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全世界都在看韓國的笑話。
12月14日,韓國國會舉行全體會議,就在野黨陣營第二次提出的尹錫悅總統彈劾案進行表決,最終以204:85通過彈劾,尹錫悅的總統職務立即停止。
按照韓國總統彈劾流程,接下來,彈劾案將進入韓國憲法法院審理程序。
在憲法法院作出最終裁決前,總統職權將一直處於停止行使狀態。
如果憲法法院裁定彈劾案通過,尹錫悅將即刻遭到罷免,並於60日內選出新總統。
此前,尹錫悅已是眾叛親離,他所在的國民力量黨,要求他必須退黨。韓國民眾也走上街頭,要求尹錫悅下台。
可以預見,尹錫悅的下場,恐怕不會好。
那麼,韓國政局為什麼老是不穩?
韓國總統為什麼老是不得善終?
01
青瓦台魔咒?沒那麼簡單
有人說,韓國總統是全世界最危險的職業。
這個話,還真不算錯。簡單梳理了下:
韓國在1948年建國以來,共13位總統(不算臨時、短暫代任的)。尹錫悅之前的12位總統,幾乎沒有一個能全身而退。
他們的下場,輕則被迫下台、流亡海外,自己或家人接受調查,重則被判刑、自殺或遇刺身亡。
以至於有個瘮人的詞叫:青瓦台魔咒。
簡單羅列下:
第1-3屆總統李承晚(1948年-1960年在任):被迫辭職,流亡美國
第4屆總統尹潽善(1961年-1962年在任):遭遇軍事政變,被迫辭職
第5-9屆總統朴正熙(1962年-1979年在任):遇刺身亡
第10屆總統崔圭夏(1979年-1980年在任):遭遇軍事政變被迫辭職
第11-12屆韓國總統全鬥煥(1980年-1988年在任):卸任後被判無期徒刑
第13屆總統盧泰愚(1988年-1993年在任):卸任後被判刑,後被特赦
第14屆總統金泳三(1993年-1998年在任):長子因貪腐入獄
第15屆總統金大中(1998年-2003年在任):三子皆涉貪腐醜聞
第16屆總統盧武鉉(2003年-2008年在任):涉嫌受賄自殺身亡
第17屆總統李明博(2008年-2013年在任):卸任後被判刑
第18屆總統朴槿惠(2013年-2017年在任):被彈劾下台獲刑20年
第19屆總統文在寅(2017年-2022年在任):卸任後被指「涉嫌受賄」,女兒被調查
現在的尹錫悅,風雨飄搖。
網上有文章說,是因為韓國總統府所在青瓦台風水不好,分析有鼻子有眼的。
但風水說,卻不能回答下面問題。
韓國建國後,青瓦台(1960年前叫景武台)的確是總統府邸和辦公室所在地。
可尹錫悅在競選時就宣佈,要搬離青瓦台,把青瓦台向民眾開放。
上台後,就開始把總統辦公室搬到龍山區國防部大樓。這次宣佈戒嚴就是在龍山的總統辦公室。
所以,尹錫悅已經不在青瓦台辦公了,他為什麼還會落得這樣下場呢?
那到底是為什麼?
02
37年前埋下的禍根
這一兩年,《南山的部長們》《首爾之春》等幾部韓國電影火了一陣。
看過的朋友,可能對韓國的強人政治有直觀的感受。
隨着韓國經濟發展,社會深層也在悄悄變動。
等到全鬥煥執政後期,鐵腕已經控制不了,矛頭直接指向了他。在1987年10月韓國通過新憲法,也就是所謂的「第六共和國憲法」。
這部新憲法,奠定了目前韓國的政治體制。
以至於有個名詞來概括:87年體制。
到今天,韓國實行的還是「87年體制」。
這個「87年體制」有個全世界都少見的規定:總統任期5年,而且不能連任。
之所以有這樣的奇葩的規定,是因為當時,最有影響力的金大中、金泳三、盧泰愚等總統候選人,旗鼓相當。
他們和他們背後的派系都明白:沒有誰能夠穩操勝券。但是,他們又都想上位。
所以,在幾番博弈後,有了這樣一個規定。
畢竟誰如果上台再連任5年,那就是10年,其他人顯然是等不及的。
所以,任期5年,不能連任,大家可以輪流坐莊。
這個設計看起來的確是起作用了,盧泰愚、金泳三、金大中先後擔任了第13、14、15屆韓國總統。
03
政壇惡鬥至今
不過,就像錢穆先生說的,我們分析歷史必須要考慮當時的時代環境。
當時,有總統任期5年、不能連任帶來的奇葩規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韓國苦於政治強人已久矣,所以,這樣能夠給予最大程度的限制。
不過呢,也是因為韓國強人政治的傳統,所以,即便是這樣,韓國總統的權力還是非常大的,甚至有人說是「帝王總統」。
但這個規定帶來一個惡果,是什麼?
有句俗話說得好,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放在韓國政壇就是這樣。所以,一旦當上總統,那就是雞犬升天。
首先就是用人腐敗。
就比如,朴槿惠上台後,她弟弟朴志萬在陸軍士官學校的同期同學包攬了軍隊的核心要職。
而且,在短短的一年多的時間裏,與朴志萬同期的8名同學晉級為中將。
你看看這八竿子之外的關係,都這樣。
進一步,你想想這些人上台會幹嗎?這些人也不傻啊,總統5年就下台,他們到時候也就樹倒猢猻散了。
所以,帶來第二個問題就是:經濟腐敗。
即便是像盧武鉉強力反腐,在位時號稱「清淨時代」,最終也捲入腐敗醜聞。
回頭來看,你要說韓國總統悲劇是不是冤?那也不見得,後來的事實能證明,即便不是總統本人,他身邊的人也會去把權力變現。
韓國政治制度設計還有一個奇葩的地方:
總統任期五年,但國會議員的任期是四年。
這樣一來,常態是什麼?
國會選舉和總統選舉通常是錯開的。
而且,韓國國會沒有上院(參議院)、下院(眾議院)。這就導致韓國整個政局的權力格局是很不穩定的。
總統權力很大,總統寶座的誘惑力也很大,所以,即便一任一任不得善終,但是,韓國政治精英們還是會前赴後繼。
簡單想想,在票選機制下,你要怎麼去吸引選民、調動選民投你?
所以,候選人們通常的操作是:炮轟在位總統,拿現任總統開刀。
韓國人對政治人物還是有道德潔癖的,這一招屢試不爽。
當然,也因為總統任期5年、不能連任,所以,到後半程,總統就「跛腳」了,因為所有人知道他馬上會失勢,會被拋棄,靠向新的權力中心。
這也是這次韓國軍方執行戒嚴令時為什麼出工不出力的原因之一,因為他們知道尹錫悅就要完了,憑什麼為他賣命?
新總統上台後,為了兌現競選承諾,必然要對前總統「一查到底」,而前總統往往屁股不乾淨。
但問題是,屠龍少年也會變成惡龍……
韓國總統的悲劇,其實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笑話,更不是像有些文章那樣的戲說。
韓國國家制度設計的缺陷,帶來的不只是一任一任總統的悲劇,也對韓國經濟社會發展帶來很壞的影響。
比如,當年,韓國好不容易拿下奧運會舉辦權。就在韓國大拆大建,搞到一半時,奧委會突然給韓國說,不在韓國辦了,要改到其他國家,原因就是韓國政局不穩。
搞得韓國沒辦法,時任總統盧泰愚親自飛到洛桑,在奧委會執委會會議上,說明情況,進行爭取。最後,甚至不惜威脅如果奧委會執委會堅持改變舉辦地點,韓國將把奧運會主體育場變成一座巨型歷史公墓,讓韓國子孫後代永遠記住今天的恥辱。
國無紀不可以終。
韓國的悲劇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