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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荷蘭當大學教授,工資有多高?我來坦白一個

去年4月回國,見了不少老朋友。

大家同是上有老下有小無論生活在哪兒都難免負重前行的中年人們,聊起天來,三句話離不開老公可恨小娃難養錢難掙。

一番吐槽寒暄之後,不止一個朋友忍不住好奇冒昧地問我:你在荷蘭當教授,一個月掙多少錢呀?

這一冒昧的結果就是,他們聽了我坦蕩的回答之後,感慨了一句,那你也太不容易了。

然後就悲天憫人地默默地把單買了。

我今年36歲,實力和狗屎運兼備地在荷蘭一所大學裏評上了正教授。

往好了說,我這就是人中龍鳳年紀輕輕地就取得了人家奮鬥半輩子還不一定能做到的成就。

往壞了說,那就是人生的巔峰太早到來,此後上升的空間已經不大了。

尤其在荷蘭,這就意味着,我本來就也不怎麼高的收入,基本沒什麼上升的空間了。

很多人會覺得,發達國家知名大學的教授,收入應該相當高了。

但你也知道,發達國家有很多國,國家和國家之間的差別真的就有辣麼大。

而荷蘭就屬於薪資偏低貧富差距也低的國家之一。

我知道,看到這裏你心裏肯定癢得不行。

說呀,你倒是說你掙多少錢呀。

別急,我這就告訴你。

倒不是我有多大方自爆私隱。

而是在荷蘭,教授的收入是公開信息,上網一查就知道了。

荷蘭教職員工月薪一覽表(歐元)

這個表怎麼看呢?

簡單點說,每一列代表一個職位的工資等級。

比方說,正教授分兩級,低一點的級別是H2,也就是我現在薪資的級別。

再高一級就是H1。

同一列,工資領哪一行,主要看工齡而不是業績表現。

你每在這個職位上干一年,工資級別就自動就往下躥一行,漲100多歐(稅後還不到100歐)。

我現在的薪資是H2最低的那檔6648歐元(合人民幣51850元)。

這是稅前工資。

在荷蘭這種高福利國家,掙越多,稅交得越多。七七八八扣一扣,到手就剩4119歐元(合人民幣32128元)。

我的稅前和稅後工資

6673歐元其中25歐元是網費補助

我知道,3萬出頭一個月的收入,其實不低了。(我自己其實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但和我國內年薪早就過百萬的朋友們比起來,那確實顯得我「生活尤其不容易」。

那我的這個收入水平,在荷蘭是個什麼水平呢?

下面這張圖是荷蘭家庭收入的分佈圖。

荷蘭家庭可支配收入(約等於稅後收入)柱狀圖

假設隊友不失業,我倆都掙錢的情況下,我們的家庭可支配年收入能超過90%左右的荷蘭人。

也就是說,我的工資在國內的朋友面前說起來稍顯寒酸,在荷蘭卻是「人尖」了。

但近兩年來荷蘭物價飛漲。

去年聖誕節前去中超隨便買了點吃的,兩小袋東西一結賬140歐。。。

連超市自由都沒實現。

更別說「想買啥買啥想去哪去哪,睡覺睡到自然醒點錢點到手抽筋」的財富自由了。

反正在荷蘭,靠「好好工作」就想財富自由,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好在,財富自由和「靈魂自由」之間的關係,既不充分也不必要。

許多財富自由的人,靈魂並不自由。

比如最近「被迫」接手億萬家業的王*聰,最後的倔強是出席老一輩正式場合不穿西服。

王先生被迫接受家業最後的倔強:不穿西服

相反,許多財富不自由的人,靈魂卻可以很自由。

比如數次給我啟迪的當代藝術大師杜尚。

說起當代藝術,就不可能不說杜尚。

聲名在外享譽全球的他,一生卻過得清貧而又單純。

但事實上他曾經也遇到過好幾次掙大錢的機會。

1913年,《下樓的裸女》在紐約畫展中脫穎而出。不久之後,他就名震海內外。

蒙娜麗薩的鬍子

下樓的裸女

1915年,美國華商找他簽約:

每年給他1萬美元,隨便他畫什麼都行。

唯一的條件就是,他畫的所有東西都歸畫商所有。

1萬美元聽上去並不多,但在1915年卻不是個小數字(大約相當於今天的30萬美元,折人民幣接近200萬元)。

重點是,這工作「錢多事少在家就能幹還沒有KPI」,清清閒閒隨心所欲就能把錢給掙了,這麼天大的一個誘惑誰能輕易say no?

杜尚可以。

他後來對別人解釋:

我已經29歲了,知道怎麼保護我自己。

他知道,不管條件多麼寬鬆,一旦簽約,這份合約便會為他的心靈帶來束縛。

他可能會身不由己地為了「錢」而創作,而不是僅僅是出於自由的內心。

他寧可在需要錢的時候去做一點點事,讓生活過得去就可以了,也不願意花力氣去掙多餘的錢。

他甚至說,有了多餘的錢,還要拿出時間和精力去管理,是生命與自由的負擔。

杜尚的一生都在踐行「自由」,用最少的努力,去過最自由最恣意的生活。

熟悉他的人都說,杜尚一生最了不起的藝術品,是他自由恣意的人生。

然而,在如今的消費社會裏,已經很少人能擁有一份清貧而自由,簡單而自得其樂的小生活了。

消費社會有越來越多的渠道,不斷向我們散佈這樣的信息:

錢越來越萬能了,而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錢以及它能買來的商品和服務,似乎成了許多人心中幸福生活的必需品。

並且把自己當下的不快樂不幸福不如意歸結於自己「不夠有錢」。

公號後台經常有讀者因為我是經濟學教授,跑來問我世界經濟發展走勢,股票該買哪一支,能不能分享些提升自己財商搞錢的方法。

面對這些發問,我也會因為說不出太多一二三四大道理來,而深表慚愧和歉意。

然而,一個月掙3萬多塊死工資,沒什麼存款也沒有什麼投資的大學教授,即便說出來一二三四五六七來,也沒啥說服力。

但隨着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我開始慢慢地明白:

財商,並不局限於掙錢、投資和理財的能力。

更核心地,財商描述的其實是我們和金錢(廣義來講是欲望)的關係。

一個財商高的人,錢不一定多,但可以做金錢的主人。

一個財商低的人,錢可能很多,卻仍然只是金錢以及物慾的奴隸。

我不是杜尚,也不如他那麼灑脫和人間清醒。

但步入中年的我,也開始學着釐清自己和金錢以及欲望的關係。

人生在世,難免會因由着本能的欲望,忍不住去積累財富、才幹、技能、經歷,以及一切可以累積的事物。

不避諱地說,我是個貪婪的人,和大多數人一樣,有對物質、享樂、精神體驗的貪慾。

以前,我總覺得不快樂,是因為不知足。

總想說服自己:現在已經夠好了,你該知足。

但漸漸地,我發現,問題並不出在貪慾本身。

有的人對知識貪婪,所以熱愛學習。

有的人貪戀成就感,所以熱愛工作。

有的人對新的體驗貪婪,所以熱愛旅行。

「貪婪」本身,並沒有問題。

問題在於「認為這個好那個壞」的分別心和「非此不可」的執念。

我第一次看杜尚的人生故事時,覺得他好酷呀。

也曾因為想活得如他一樣清貧自由卻不能,而苦惱。

但我卻無法全然放下自己對物質,對情感,對體驗的慾念,去追求全然自由的解脫。

再年輕些的時候,我也曾對「包」治百病花大價錢買奢侈品包包的人感到不屑。

心想,一個人得空虛貧乏成什麼樣子,才會把快樂寄托在包包上呢。

但現在的我慢慢懂得,杜尚對自由的追求,也是一種貪慾。

因由着這樣的貪慾,他自然會放下對其它事物的追求,譬如名利,譬如金錢。

而那些愛買包的人,和愛買書的我,在本質上也沒有區別。

驅使我們去追求去積累的都是貪慾,沒有誰比誰更高雅或是高尚。

可分別心卻往往要把貪慾分出個高雅和低俗來,其直接後果便是讓很多人,難以誠實地面對自己與生俱來的貪慾。

無法全心全意地去追求,只好半心半意地活着。

所以,我發現,人生幸福的重點,可能既不是做加法,也不是做減法,而是做選擇。

按自己本來的樣子,去誠實地認可自己本來的欲望,全心全意地去追求去滿足自己嚮往的,捨棄自己不看重的。

管它是「高雅」還是「低俗」。

肯定有人會說,

我承認我就是想搞錢。但我搞不到錢,所以我很不快樂。

這種想法便是問題的第二個面向:非此不可的執着。

這個執着有一個假設,就是你的頭腦告訴你:

你只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比如發大財,才會快樂。

這種結果導向的假設,會讓你畏首畏尾患得患失,總想着習得某種「只賺不賠」的特異功能才開始行動。

但其實,讓人快樂的,往往是全情投入地去朝着自己的嚮往而前進的過程。

以及每一個當下,向着自己心裏的嚮往所嘗試着邁出的每一個小步伐。

可能會成功也可能會失敗。

可能勢如破竹也可能荊棘密佈。

但當你全情投入不論成敗毫無恐懼地直面時,人便處在了平和放鬆淡然恣意暢快且自由的當下。

壓抑欲望,不會讓我們清心寡欲。

而承認它面對它盡力滿足它,才會讓我們釋然。

人到負重前行的中年,如果沒有「想做就做」的勇氣,真的很容易會被這樣那樣的事情和想法困住,離自己嚮往的生活越來越遠。

新的一年,我要對自己更加坦誠,放下分別心和執着,看着自己的欲望,堅定地愉快地像孩童一樣又跑又跳毫無恐懼地走向它。

責任編輯: 王和  來源:教授媽媽和野馬小雅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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