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1月5日到6日,在美國大選的最後投票日開始,中國公眾的注意力也被這場選舉吸引了,尤其是廣大中產階級、退休老人、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們,幾乎不間斷地進行討論。其熱情之高,乍看之下仿佛這是一場在中國舉行的大選。
對那些幾乎第一次實時集體觀選而非過往受邀進入美國使館觀選的中國公眾來說,美國大選猶如一場熱鬧的嘉年華,更是一場讓中國中產階級們羨慕的民主實戰。而對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來說,特朗普所代表的成功商人從政形象是他們唯一熟悉的符號,而他對身份政治的挑戰、對所有政治正確的不屑、對自由主義價值觀的蔑視等等,還代表了對他們的自身價值觀,卻比他們自己的國家領袖更加迷人,可以區別於中國底層人民對領袖的崇拜。
中國人對2024年美國大選投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和關注
以至於,儘管中美關係經歷了從二十一世紀初「G2」構想到過去十幾年走向對抗的戲劇性變化,從貿易戰到台海緊張局勢、從民主制度到中東政策等等中美間都在展開全面競爭,但是絲毫不妨礙中國公眾對一切美國事物的巨大好奇心,特別對2024年美國大選投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和關注。
事實上,這部分歸功於中國社交媒體的發達,如微信和微博,也因為中國防火牆並未令牆內與牆外的推特(X.com)、YouTube、以及包括CNN在內的國際媒體完全斷絕。但更重要的,在中美兩國的所有差異之外,特朗普從2016年底第一次贏得美國總統大選以來,以所謂特朗普主義為代表的某種強人政治及其價值觀就開始成為中美兩國之間可能最重要的紐帶,更可算是中美兩國民眾之間唯一的共識,也是中共官方和民眾、和廣大自由派、甚至廣大海外華人和海外民運的共識。
在中國執政黨明確宣佈拒絕普世價值、拒絕美國式的民主模式之後,在中共官方和民間的反美主義已經達到1979年中美建交以來最高點的背景下,特朗普卻在中美之間扮演着一個極其罕見的共識象徵,不能不說這種情形頗為奇怪,也從另一個角度證實了中共官方對美國大選的態度,還有關未來的中美關係發展。
當然,如果考慮到台灣幾黨和民眾對特朗普的狂熱,以及特朗普在選戰期間曾經表達的對台「收取保護費」、與中共領導人是好朋友等等絲毫不在意台海問題的態度,恐怕正是對特朗普的共同狂熱凝聚了一個似乎支離破碎的大中華圈。整個情形非常的弔詭。
在這個意義上,當全球化已經支離破碎,冷戰後的美國霸權也面臨着所謂多極化新秩序的挑戰,美國國內的政黨競爭和選舉也正在弔詭性地日益變成一個全球性的選舉。各個利害相關國都在插手其中,尤其俄、中、以、沙特等關鍵國家不遺餘力的介入大選,更有馬斯克和他的矽谷富豪同盟收買社交媒體、提前佈局,把2024的美國大選變成了一場在美國精英和中產階級與世界秩序造反聯盟之間的競爭。
特朗普勝利意味着全球範圍的某種權力真空
而對那些面臨經濟大衰退的中國政府和中產階級來說,美國大選的結局似乎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利益攸關。不僅特朗普可能以其高度個人化風格和公開的孤立主義立場重塑全球秩序,樹立起他在世界秩序造反聯盟當中的角色,他的勝利更可能修正美國兩黨的對華政策共識,在台灣、亞太地區、在晶片和貿易戰等多個中美關係的重大問題採取非建設性導向的政策。
這意味着亞太地區和全球範圍的某種權力真空,也是大混亂的開始。或許在這一點上,也就是秩序的混亂,才迎合了中國人民的傳統文化meme(文化因子),那些統治集團和中產階級的祖先們曾經熱衷和經歷的中國歷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