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號,加拿大移民部長宣佈了最新的移民政策,本輪政策主要是針對留學的學簽、工簽和永久居留實施了再次收緊。新政一出,留學生的圈子是一片哀嚎。
有業內人士預計,未來三年,將有十萬中國留學生會受到影響,他們會陸續「被迫」離開加拿大。看着政策的變化,作為一名加拿大留學生家長,我的心情也跟着起伏。
女兒說,既然在加拿大留學了這麼久,畢業之後怎麼也要在加拿大工作一段時間。如果資格夠,肯定要申請一下楓葉卡,不然這讀書的錢不就白花了。
女兒的想法確實代表了很多留學生,留學、辦工作簽證、拿到楓葉卡,已經成為了留學生們來加拿大的一套既定的「規則」。
為此,我特意聯繫了這幾年在加拿大認識的北京留學生,聽他們說一說,在這次被稱為史上「最苛刻」的移民政策面前,身在其中的他們是不是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回北京呢?
不給發楓葉卡就回北京,大不了從頭再來
其實,從2024年年初,加拿大的移民留學政策就已經開始收緊,減少除低齡留學之外的學簽,至2025年學簽減少50%;BC省將在2025年初關閉碩博畢業直接拿永居的通道……
一直在關注移民政策的Ben,向我細數着加拿大今年出台的各種不利於移民的政策。Ben是今年我寫過的一篇《留學斷供之後,當人體模特、夜市烤魷魚……我走上了瘋狂的開源截流之路》的主角,他今年六月從多倫多大學Rotman商學院畢業,獲得了金融學士的學位,現在一家加拿大知名銀行理財項目主管的職位,年薪30萬人民幣。
工作之餘,他和幾個朋友成立了一家園林公司,承接鋸樹業務。加上在嘉年華活動上賣烤魷魚的收入,一年算下來,落在Ben口袋裏的錢接近70萬人民幣。這個收入除了能夠支撐他在加拿大過得不錯,還能夠還上大學時欠下的外債。
現在Ben正在準備和幾個同學籌劃成立一家食品公司,弄幾台Food truck(食品卡車)把烤魷魚的生意正規化,按照他的規劃未來三年他的個人年收入能夠突破100萬人民幣。
雖然Ben嘴上說,如果他拿不到楓葉卡就回北京,大不了從頭再來。但如果他在三年內拿不到楓葉卡,可是真要提着行李回到北京了。對於才從斷供的愁雲中走出來的Ben來說,能說楓葉卡不重要嗎?
如果沒有那麼多羈絆,也許能夠說不重要。此刻的Ben承認自己還是很忐忑的,他現在已經申請了楓葉卡。學歷、工作經驗、收入加上英語成績等多項打分下來,Ben離2024年9月19日,加拿大聯邦快速通道最低邀請分數509分,還有不小的距離。Ben認為,不管分數差多少,距離有多遠,反正他都會一直申請下去的。
今年的政策一直在收緊,Ben認為自己的申請肯定會受到影響。但是他認為他的移民成功與否,和政策變化不大。政策是對英語差、不是緊缺專業等的收緊。他有全職的工作合同和雅思八分的英語能力,應該不在政策收緊的範圍內。他現在主要是和那些名校畢業的碩士、博士一起PK,所以「上岸」的速度沒有那麼快。
Ben感覺移民數量快速增加,他移民的難度也在快速增加。他說:「卷學歷已經成了移民的一道坎,我也得跟風了。今年年底我就打算申請多倫多大學Rotman商學院的金融碩士。讀了碩士能夠提升我的分數,拿到楓葉卡的希望也就加大了。如果等碩士讀完了還沒能拿到楓葉卡,我就乾脆再讀個博士,如果到時候再沒有辦法拿到楓葉,我就真是沒有辦法了,只能說明我真和加拿大無緣了。」
習慣了不加班,回北京當碼農真吃不消
移民政策的千變萬化,讓本來輕鬆就能拿到楓葉卡的名校留學生,也開始焦慮。我前同事的女兒艾薇已經在加拿大工作了三年,今年年底她的工作簽證就要到期。這邊的楓葉卡申請還沒有被批准,她現在已經陷入了楓葉卡申請沒有被批准,就要回國的窘境。
艾薇是十年前來加拿大讀高中的,經過了艱苦的學習,高中畢業就順利考上了滑鐵盧大學的CS專業。從讀書拿獎學金再到實習找工作,一路都非常順利。
艾薇在位於多倫多市中心的亞馬遜公司擔任程式設計師一職,年收入在60萬人民幣左右。從實習到工作,她一直都在亞馬遜。
對於目前的這份工作,艾薇很滿意,雖然是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六點一直工作,中午只有一小時的休息時間,但艾薇幾乎從不加班。
一找到工作,爸媽就資助她在多倫多市區買了一套100平米的公寓,沒有房租的壓力,艾薇過得是非常滋潤。經常一有空,就任性的全世界滿處飛。
她萬萬沒有想到影響着她去留的楓葉卡申請,遲遲沒有通過。離工作簽證到期日越來越近,艾薇開始慌了。
她說:「我覺得以我這樣的緊缺型,又是名校畢業的人才,怎麼可能還會拿不到楓葉卡呢!現實真是給我結結實實上了一課。我的分數離『上岸『的分數隻差幾分,現在我每天都去IRCC(加拿大移民局官網)去刷一刷,看看我的申請有沒有變化。萬一有人拒絕了邀請,萬一我能夠填空上呢!」
她的直屬上級是個印度人,是麥吉爾大學計算機碩士畢業,還會法語。這個人跟艾薇一樣,也在等楓葉卡的申請被批准。
示意圖
上級告訴她,整體加拿大今年的移民審核速度變慢了,和新政有關係,也耽誤了很多本來符合條件的申請者。如果在工作簽證到期前,移民申請還批不下來,她就組織全公司的印度同事一起罷工,「絕對不會被加拿大政府隨便欺負」。
印度同事們的硬剛,艾薇學不來。艾薇表示,她想回北京,但是回去之後要去當碼農,她是說什麼都不願意。這大廠碼農們的工作強度,她的身體真是吃不消。
十年的加拿大生活,讓艾薇覺得自己已經適應不了北京了。大學時她暑假回國,在望京的一家大廠實習。從實習的第一天到實習結束,一共三個月,幾乎一直在工作,沒有休息過一個完整的周末。
艾薇對這份工作也心存抱怨,沒想到在實習結束時,主管居然她的實習評語上寫着:該名實習生的吃苦精神不夠。艾薇說,天天加班還說不能吃苦,這不是睜着眼說假話嗎?如果大廠的環境都是這樣,她對回北京感到十分擔憂。
和女同學「結婚」拿永居,趕緊叫停這種捷徑
聽着我給幾個留學生打電話,大家都在為留下還是回北京犯愁。女兒告訴我:「既然申請楓葉卡對於他們來說這麼困難。為什麼不找個有楓葉卡或者是加拿大國籍的伴侶呢?都不用領結婚證,只要共同居住一年就能申請楓葉卡,而且批准的特快。」
女兒接着說道:「我高中的閨蜜跟我說,她有加拿大國籍,如果以後我辦不下來楓葉卡,可以跟她『結婚』,她不要我錢就給我辦。」
女兒的一番言論,給我聽炸毛了,立刻給她罵了一頓,我告訴她到什麼時候走不能走這種「歪門邪道」。
到底結婚移民真的跟我女兒說得一樣容易嗎?真是一個捷徑嗎?
我聯繫了去年來Sheridan College(謝爾丹學院)讀動畫設計碩士學位的小溪。小溪剛來加拿大的時候,她跟我說她男朋友有加拿大身份,她可以備靠着男朋友拿下楓葉卡。
一年過去了,現在的小溪即將面對畢業,她現在已經拿到了國內一家知名遊戲公司的正式offer。她準備完成課程之後就立刻回北京,至於靠着男朋友獲得楓葉卡這件事情,她說,這種捷徑不適合她,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小溪大學本科就讀的是中國傳媒大學的動畫專業,作為從中國頂尖的傳媒大學畢業的她挺傲氣的。她說:「作為北京人,我沒覺得一張加拿大永居有什麼了不起,只是工作生活方便一些罷了。但是有人把辦楓葉卡當作是一種交易,我是非常鄙夷的。」
「我之前也想,男朋友既然能給我辦,就順便給我辦一張,後來他居然說讓我必須給他生兒子才給我辦。我也是不服軟,直接拒絕了他,也跟他分手了。」
加拿大官方數據顯示,配偶擔保移民是移民人數最多的移民項目,2024的名額是8萬2千人,2025年會增加到8萬4千人。而且從申請要求、申請方式和辦理時間上,配偶擔保移民是所有移民項目中最便利的,耗時最短的。
小溪說,她認識的人中有不到半年就獲得批准的,所以這個路線一直很受歡迎。她身邊的不少學藝術的,不太好申請楓葉卡的留學生都在動這方面的腦筋,也經常被坑。
小溪的一個校友,前段時間花了二十萬辦配偶移民,遞交申請之後,花錢買的「配偶」要求加十萬塊。沒辦法,只能咬着牙把錢付了。至於後面還有沒有坑,就不好說了。
小溪覺得,對於學動畫設計的她來說,加拿大並不是一個她最理想的就業之地。自從《黑神話:悟空》問世以來,小溪認為未來中國的遊戲或者是動漫產業勢必會有一個快速增長的紅利期。抓住這個機遇是小溪目前最想做的事情,回國工作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高物價、就業難、難民多,多村不如北京
「加拿大的移民政策就跟抽風一樣,一會兒大放水,難民一擁而入;一會兒又收緊留學簽證,讓我們都滾蛋。我不想討論移民政策了,因為我大學一畢業就回北京了!無論是溫哥華還是多倫多,遠不如北京繁華安全,適合我。」我女兒的高中同學Jason小學六年級就來加拿大讀書了,在多倫多住了六年目前在多倫多大學讀電氣工程。
相比下Jason想回北京的想法,他的父母是完全不理解的,他們認為Jason好不容易考上工程專業,據說這個專業是加拿大最好找工作的專業,不拿到楓葉卡就回北京太可惜了。
Jason說:「我爸媽是北京體制內的中學老師,他們是看到最卷的教育,感到害怕和心疼我,才非要送我出國留學的。」
可是,Jason並不喜歡加拿大,每次他說想回北京,他爸爸就吼他,說加拿大學習壓力小,沒有那麼卷,回北京幹嘛!老實在加拿大待着吧!
首先是Jason不喜歡多倫多的高物價,在外面吃一頓飯幾乎是北京的兩到三倍。有限的生活費,讓Jason的日常生活過得極為平淡,社交也不多。
Jason第二個不喜歡加拿大就業難,工程作為熱門專業,就業是一年不如一年。
Jason說:「前段時間我還去了多倫多的招聘會,排隊進場就花了三個小時,到了現場一看招人的公司也只是收簡歷,或者是告訴我們把簡歷發到他們的招聘郵箱。幾個陪我去的前輩都說這種招聘幾乎是沒有效果的,就是想讓我親自體驗一下他們投100份簡歷只收到一個面試的難受感。」
「我也懶得去想為什麼就業環境如此,我只看現實情況,既然在加拿大養不活自己,待下去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高中時經過了兩次被難民搶錢之後,Jason對加拿大治安好的好感度已經完全消失了,這也是他最不喜歡加拿大的地方。這三年來,大批的難民湧入了加拿大,犯罪率一直在攀升。
Jason認為,加拿大的治安被難民嚴重破壞了,生命安全沒有保障了。現在他搬到了多倫多市中心,天一黑滿街都感覺是犯罪分子,他也不敢出門。
和父母之間對於加拿大的認知差異,是Jason回北京的最大阻礙。現在他覺得不能聽從父母的安排,他必須獨立起來,為自己未來回北京鋪路了。
Jason現在已經在領英更新自己的簡歷,投簡歷的坐標就是他心心念着的,一定要回去的北京。
他說,他學的專業不太適合線上辦公,投了很多北京的實習崗位,目前沒有收到任何回復,但是他會一直堅持下去,直到在北京找到工作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