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五年前,在北京舉行的一場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的宴會上,孫雯(Linda Sun)微笑着在人民大會堂拍照留影,她身後的背景里有中國國徽。
在中國媒體的報道中,孫雯的身份是中共一個海外顧問團體的代表。報道中沒有提到她在美國的工作,她當時擔任紐約州州長安德魯·科莫(Andrew Cuomo)的高級助理。
孫雯曾多次前往中國,這些行程表明,即便只是作為一名州長助理,她也能接觸到中共高層——這種身份在中國可能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
現在,孫雯這種對中美兩邊的相牴觸的效忠成為一份美國聯邦起訴書的關注點。該起訴書指控她按照北京方面的指示對紐約州的對華政策施加影響。起訴書稱,作為回報,她的丈夫、龍蝦出口商和酒類商店老闆胡驍(Chris Hu)在中國獲得了利潤豐厚的生意,令夫妻二人過上了奢侈的生活,包括在紐約州和夏威夷州擁有價值數以百萬計美元的房產,以及包括一輛法拉利(Ferrari)在內的豪車。
40歲的孫雯受到八項刑事罪指控,包括充當未註冊政府代理人、簽證欺詐和合謀洗錢。胡驍也被控銀行欺詐和合謀洗錢。
兩人在布魯克林聯邦法院對上述指控進行了無罪答辯。孫雯繳納了150萬美元的保釋金,41歲的胡驍繳納了50萬美元的保釋金。
孫雯的一名律師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我們對這些指控的提出感到失望,這些指控具有煽動性,似乎是一起過度激進的起訴的產物。」這位律師說:「政府調查的某些方面也令我們感到不安。正如我們昨天在法庭上所說的,我們的當事人渴望行使她進行一項迅速審理的權利,並在法庭這一合適的場所上對這些指控進行辯護。」
美國司法部指控,在為紐約州州長凱茜·霍楚爾(Kathy Hochul)及其前任科莫工作期間,孫雯與中國政府代表合謀對官方政策施加影響。
孫雯受到八項刑事罪指控。圖片來源:CONSULATE GENERAL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IN NEW YORK
明尼蘇達大學杜魯斯分校(University of Minnesota Duluth)研究腐敗問題的專家方強說,起訴書中所指控的這種安排在中國腐敗史上並不罕見,他表示,在中國,沒有關係就做不成什麼生意。方強說,他們是政府官員,他們的家人做生意,包括丈夫、兒子、近親。
起訴書稱,孫雯按照中國政府和共產黨代表的命令、指示或要求,從事旨在影響公眾的政治活動,包括影響紐約州政府在涉及北京和中共利益的事務上的立場。
起訴書指出,孫雯與「中國政府官員1」頻繁通信;此人可以確定是中國駐紐約總領事黃屏。2023年農曆新年期間,兩人曾在中國駐紐約總領事館的舞台上共同亮相。起訴書稱,這位中國官員的私人廚師曾多次製作孫雯家鄉南京的特色菜鹽水鴨送到孫雯家人家裏。
周三,黃屏在中國駐紐約總領事館的未來成了問題。此前霍楚爾告訴記者,她已致電美國國務院,敦促驅逐黃屏。美國國務院表示,霍楚爾與美國副國務卿庫爾特·坎貝爾(Kurt Campbell)進行了交談。美國國務院發言人表示,黃屏已按正常輪換程序離職,但表示這是要由中國政府解決的問題。
雖然中國官員一直沒有理會就涉及孫雯起訴書中的指控置評的請求,但中國駐紐約總領事館周二表示,黃屏總領事正在照常履行職責;我們希望媒體不要危言聳聽。
起訴書指控孫雯向中國官員提供幫助,例如幫助他們接觸紐約州州長,通過偽造簽名等方式幫助他人獲得赴美簽證,並影響紐約州政府在一些中國政府比較敏感的問題上的表述,例如美國與台灣的關係,以及對中國對待以穆斯林為主的維吾爾族公民的方式的關注。
在為州長工作期間,孫雯擔任紐約龐大的亞裔社區,尤其是華裔社區的聯絡人。
孫雯出生於中國東部城市南京,5歲時隨父母移民美國,就讀於頂尖學校,之後進入政府部門任職。2001年紐約世貿中心遇襲事件發生數月後,18歲的她在個人簡介中寫道:我想幫助世界各國更好地相互了解,包括限制恐怖主義。
十幾歲時,孫雯因代表紐約一個亞裔社區團體籌款等工作而獲得時任紐約市長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頒發的服務獎。根據她的個人簡介和現已刪除的領英(LinkedIn)頁面,她在巴納德學院(Barnard College)和哥倫比亞大學(Columbia University)獲得學位後,開始參與州政治。
孫雯最初與紐約的其他華裔政客合作,擔任紐約州的貿易代表,到2018年她進入科莫的行政辦公室,參與多元化工作。當霍楚爾接替科莫時,她繼續擔任高級職務。
在為州長工作期間,孫雯擔任紐約龐大的亞裔社區,尤其是華裔社區的聯絡人。她的任期經歷了新冠疫情,尤其是對反亞裔仇恨犯罪的恐懼席捲了少數族裔社區的那段時間。
孫雯的職位意味着,她有時需要代表紐約州參加一些活動,包括由中國外交官或與中國政府關係密切的組織主辦的活動,如與中國政府建立聯繫的愛國團體。
除了中共官方的外交機構外,中國政府還通過中共中央統一戰線工作部將其影響力擴展到美國,進而與大量被稱為愛國會或同鄉會的團體建立了聯繫。
網絡上的大量照片和中文報道顯示孫雯與起訴書中認為與統戰部有關的重要團體的負責人會面,包括美國華人企業家聯合會(U.S. Federation of Chinese-American Entrepreneurs)和美國東部河南同鄉會(Henan Association of Eastern America)。起訴書指稱他們的「活動受到(中國)政府官員的監督、指示和控制」。
孫雯曾是選美比賽的參賽選手,在這些團體發佈的照片和視頻中,她顯得格外引人注目,此類照片和視頻中其他人大部分都是身着樸素服裝的男性。與她合影的人中包括美國華人企業家聯合會會長施干平,起訴書稱,施干平是一位有權勢的中國內部人士,曾參與應孫雯要求幫助她丈夫的龍蝦出口生意的活動。
與孫雯一樣,施干平也於2019年在北京參加了中共的周年慶祝活動。在一份官方記錄中,孫雯當時被提到的頭銜不是紐約州州長科莫的副首席多元化官這一紐約政府頭銜,而是美國華人企業家聯合會青年委員會主席。幾天後,她還在釣魚台國賓館的另一場周年慶典上被拍到。
在上述活動一年多之前的2018年2月,孫雯曾與中華全國歸國華僑聯合會(全國僑聯)領導合影,她站在中間,合影的還有施干平,以及美國華人企業家聯合會的代表。
起訴書引用了2018年的書面信函,信函顯示,施干平與美國東部河南同鄉會負責人應孫雯的要求「繼續幫助」胡驍的中國生意事務,作為交換她參加該聯合會的會議。2018年5月,胡驍向施干平提供了一份名為龍蝦項目准入協議的文件。
據兩年前緬因州報紙上的一篇報道,胡驍當時已準備好通過一家名為Foodie Fisherman LLC的紐約公司向中國出口龍蝦,該報道稱他每年經手超過100萬磅的龍蝦。
這篇文章提到了一些胡驍的工作,比如他與一個代表團一起拜訪了馬薩諸塞州格洛斯特的龍蝦經銷商Vince Mortillaro,該代表團由一名來自紐約市的中國領事官員帶隊。Mortillaro說他不記得這次訪問,並說這個行業大家都向中國銷售龍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