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結束訪華,約定拜登與習近平近期通話。在美國大選充滿不確定風險的背景下,緊張的美中關係面臨怎樣的處境?上海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主任吳心伯就此接受了德國之聲專訪。
德國之聲:正如之前外界推測的那樣,沙利文在離開北京前見到了習近平,在您看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信號?
吳心伯:首先這表明中方願意跟美方一道保持高層的交往。去年王毅副主任訪問華盛頓的時候,拜登總統也見了他。所以這次沙利文來,習主席見他,等於也是外交上對等的一個禮節。另外這也表明,這次沙利文跟王毅的戰略溝通還是有建設性、有價值的,所以習主席願意見他。
德國之聲:中美官方發佈的新聞稿,提到了會談的一系列具體話題,您認為雙方都有哪些成果,溝通是否達到了預期的目的?
吳心伯:從中方的角度,首先是表達了對美國對台政策、對南海政策,還有在經貿科技上對華打壓的一個關切;第二,中方在會談中也談到了希望跟美方推進的一些合作領域,比如執法合作、遣返非法移民、人文交流、氣候變化合作等等。
美方也在會談中表達了他們關切的一系列問題,提出了希望推進合作的,比如芬太尼的事情、人工智能對話、兩軍關係等。還有就是,雙方都同意接下來安排兩國領導人通話和見面,這也是雙方在去年三藩市會晤期間達成的原則性共識。現在等於雙方同意具體落實這些安排。
沙利文與王毅舉行了兩輪會談圖像來源: Ng Han Guan/AP Photo/Pool/picture alliance
應該講,通過這次戰略對話,雙方都有機會表達自己的立場和關切,提出各自的訴求,然後也達成了一定的共識。
德國之聲:人們都十分關心拜登在卸任之前是否還會與習近平會面,您認為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吳心伯:應該有這種可能性。11月的兩場多邊活動--APEC(亞太經合組織)峰會和G20領導人峰會,都是他們舉行雙邊會晤的可能的場合。
德國之聲:拜登的任期只剩下幾個月了,有分析認為拜登政府已經進入所謂的"垃圾時間",他不可能再推動一些實質性的議題,而只是會注重管控危機和風險,您對此怎麼看?
吳心伯:我覺得,從現在到明年1月20日新總統就職這4個月的時間,當然不能期待他在對華政策問題上有重大的積極的行動,但畢竟接下來是美國總統大選和政權交接的階段,有很多的不確定性,所以怎麼確保中美關係在這幾個月保持一個動態的穩定,這本身就是一個重要的問題。應該說,雙方都希望繼續保持溝通來管理中美關係。
另外,還有一些具體問題,雙方還在談判和溝通,也不排除在接下來幾個月在一些具體問題上取得進展。
德國之聲:哪些具體問題,您覺得比較有可能取得進展?
吳心伯:比如中方關心的促進中美人文交流的事情,包括中美科技合作協定的續簽、中美教育交流合作,應該說雙方還在努力,接下來幾個月可能會看到一些進展。
德國之聲:拜登宣佈退選、哈里斯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之後,美國的選情出現了一些變化,但仍然充滿不確定性。如果哈里斯當選,對中國意味着什麼?這是一種對中國更好的結果嗎?
吳心伯:我覺得,如果哈里斯當選,她的對華政策會大致上延續拜登的路線。其實無論是拜登還是川普的對華政策,從中國的角度看都不好,都是有損於中國利益的,只能說哪一個更"壞"。我的判斷是,目前看來川普的對華政策"壞"的成分更多一些。英文說the lesser of two evils(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個都不好,但不好的程度有差別。大致上中方是這麼看的。
德國之聲:是因為川普有更多的不可預測性嗎?
吳心伯:他的對華政策--從他的上一個任期就可以看出來,他做事很極端,而且不可預測,也不計後果。中美這兩個大國的關係如果是用這種方式處理的話,不僅不符合中國的利益,對美國和其它很多國家的利益都會帶來負面影響。
德國之聲:您剛才提到中方比較關切的幾個議題--台灣、南海還有美國對華經貿科技制裁,似乎在中長期都是很難取得共識的話題。這是否也會是下一任美國總統任期里,中方繼續關注討論的棘手議題?
吳心伯:我想是這樣,這些會繼續是中美關係中我們所說的"敏感問題"和麻煩的來源。當然這要取決於下一屆美國總統是誰,他們在處理這些具體問題的時候,分寸有可能會有所不同。
如果川普上台,我覺得南海問題他可能就不是那麼care(關心),就是他未必要那麼去幫菲律賓,即使在台灣問題上,他可能更多也是把它當作一張牌,來為美國謀取好處。我覺得不同的政府在處理這些問題的時候,分寸的掌握會不一樣。
德國之聲:那麼川普在科技貿易對華制裁的問題上是不是會比較強硬?
吳心伯:是的,他的主要的經貿政策顧問基本都主張在經貿上跟中國脫鈎,要升級關稅戰,如果是發生這種情況,中美經貿關係會受到非常大的衝擊,也會影響到全球範圍供應鏈和產業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