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東京中央區，與銀座中心商業區毗鄰的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松屋旗艦店，已成為中國消費者的「購物天堂」。
「排隊1小時，購物10分鐘。」5月24日中午，剛落地東京不久，林敏（化名）就直奔這家奢侈品店，但仍然晚了幾步。銷售人員告訴她，她想要的幾個熱門款式早已斷貨，「全東京市區都買不到這些款。」
作為「亞洲最昂貴的地方」，東京銀座商業區的奢侈品店深受中國消費者喜愛。
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日元持續貶值，對美元匯率甚至跌至34年新低，吸引了不少中國消費者來這裏「撿便宜」。
疫情之後，赴日旅遊的人數開始逐步回升，根據日本國家旅遊局（JNTO）發佈的數據，2023年，訪日外國遊客數量為2506.6萬人，大約是2019年歷史峰值的8成。但今年1月-4月，赴日遊客明顯增多，已經超過1100萬人。
今年以來，來自中國大陸的遊客也在快速恢復。
疫情之前，中國大陸遊客可以佔到外國遊客總數的3成左右，2023年僅恢復到2019年的25%。但今年1月-4月，來自中國大陸地區的遊客超過53萬人，在所有境外地區中位列第二，僅次於韓國。
因客人太多，位於東京銀座的LV店提前1小時閉店。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第一季度，中國遊客的人均消費金額達到29.3萬日元，在外國遊客中高居榜首。
表格來源：日本國家旅遊局（JNTO）
漲價前的瘋狂
5月28日，日本路易威登官網售價統一上調7%至10%，許多熱門款式漲價在10000到30000日元不等。漲價前夕，東京的各大LV店迎來了排隊高峰。
「漲價前幾天，去搶購的人特別多。」5月25日，王茜（化名）到東京看韓國偶像團體演唱會，從社交媒體上得知LV即將漲價的消息後，27日，她便早早來到LV新宿店排隊。
但是，這家早上11點開門營業的門店，10點半，就已經排滿了人。
與林敏情況一致，排了45分鐘後，終於進到店內，但王茜想買的nano speedy（LV的一款包型）已經斷貨，其他熱門款式也貨源不齊。「店內有一半的銷售都在說中文，大家想買的款式都買不到。」
「不用去排，至少排兩個小時。」5月27日，一位在日本的中國遊客向作者表示，當天下午，她路過銀座的LV店，遠遠就看到了門外的長隊。
無奈之下，王茜便前往距離市區20公里的LV伊勢丹浦和店。這裏的人相對少很多，只需要排隊5分鐘。進入店中後，可以全程中文交流，也可以使用微信支付，如同在國內購物一般，她很快就拿下了心儀的包包。
「現在LV店裏基本是外國人，尤其是市區，遊客特別多。」王茜回憶，赴日旅遊的消費者大部分集中在銀座、新宿等中心商業區。因此，其他小商場的奢侈品店人要少很多。
來東京出差的吳丹（化名）就在LV日本橋三越店發現了熱門款式「牛角包」。
「日本橋不屬於景區，早上人不多，遊客少，三越又是日本的老牌商業區，貨源也比較充足。」吳丹表示。
受日元貶值影響，日本成為了LV等奢侈品的「價格窪地」。
以王茜購買的nano speedy老花款為例，這款包在國內LV官網售價為14300元人民幣，而在日本購入僅需要12176元人民幣，再加上1000元左右的退稅，日本的價格接近於國內的七五折。
如果買兩件LV，優惠的錢，就相當於送了兩張北京往返日本的機票。
此外，商場折扣也成為吸引顧客消費的關鍵因素。
在社交媒體上，網友們總結的「優惠法則」層出不窮。為了吸引遊客，東京的許多大型商場，會主動向客戶「示好」。王茜介紹，新宿區伊勢丹商場到店消費有95折優惠，涉谷區西武百貨也會發放購物券。
「結合這些商場折扣，價格還能再低個幾百元。」王茜說。
5月28日回國後，王茜打開日本LV官網發現，nano speedy從之前的264000日元，已經漲至279400日元，折合人民幣上漲約650元。這讓王茜覺得撿了個大便宜。
奢侈品珠寶巨頭梵克雅寶也透露會在今年六月初漲價的消息。「根據銷售的反饋，預計下周二梵克雅寶會全線漲價。」在日本做代購多年的張苗（化名）最近接單量上漲，許多顧客希望在漲價前薅到最後一波羊毛。
不同於LV的「店外排隊」，梵克雅寶和香奈兒採用的是「預約取號」的形式。
「顧客需要早上先去店門口排隊，輸入郵箱後預約取號。」王茜本還想在旅行最後一天購買梵克雅寶，卻被三家銀座旗艦店告知無法入場。「如果當天的號發完了，後面就進不去了。」
哪裏便宜，買哪裏
今年一季度，日本成為了LV漲幅最大的市場。
LV品牌母公司LVMH集團的財報顯示，今年一季度，LVMH日本市場銷售收入同比大漲32%，對集團貢獻由7%提高至9%。
在日本賺到錢的不僅LV，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Gucci品牌母公司開雲（Kering）集團在日本銷售額增長16%，愛馬仕（Hermès）同比增長25.2%，普拉達（PRADA）集團更是提高46%。
誰在日本「爆買」奢侈品？在4月16日LVMH集團的財報會議上，其首席財務官Jean-Jacques Guiony給出了答案。
「日本銷售額的增長歸功於中國赴日遊客的貢獻。」Guiony直言。他也表示，日元貶值是中國遊客在日本購物的關鍵因素，對於歐洲來說，日本的價格便宜了10%左右，而對於中國來說，日本的價格則要便宜20%-22%。
貝恩諮詢公司的統計也顯示，由於匯率和退稅等因素，海外市場奢侈品箱包的價格一直比中國低約20%至25%。
受價格差的影響，中國消費者更願意前往海外去購買奢侈品。
在財報會上，Guiony稱中國的消費者很難預測，不知道他們會去哪裏購物。
今年第一季度，在全球範圍內，中國消費者對LV的時尚皮具銷售貢獻總額增長了10%，但是中國消費者在亞洲市場的消費，在其總消費的佔比下降到80%，2023年同期還有90%。
這意味着，今年一季度，中國消費者在亞洲之外的奢侈品市場花費了更多的錢。
為了服務好龐大的中國顧客群，日本的許多奢侈品門店都設有中文服務，一些標識牌上也有明確的中文指示。
東京銀座LV店的一位工作人員向作者介紹，與正式的銷售人員不同，她是專門服務中國客戶的翻譯，像她這樣的翻譯在門店裏有多位。而正式的銷售人員，大多也會說一些簡單的中文。
一直以來，對於各大奢侈品牌來說，中國都是至關重要的市場。
不久前，普華永道發佈了一份《中國內地及香港地區奢侈品市場報告》，預測中國個奢市場將在海南「封關政策」等利好因素下穩定攀升，2030年，中國的個奢市場規模將達到1480億美元，從而取代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個奢市場。
過去幾年，一些奢侈品店也加快了在中國市場的開店速度。LV就計劃在中國每個省會開設至少一家門店，以此來公佈於當地消費的關係。疫情期間，他們還重返了諸如南寧和太原等曾撤店的城市。
將購買力強大的中國客戶吸引到日本，對於LV這樣的奢侈品來說，或許並不算是一件好事。
LV的財報顯示，今年一季度，亞洲（除日本外）銷售收入同比下降6%，成為唯一下降的主要地區，雖然仍是最大的市場，但貢獻由36%降至33%。
酒店價格翻倍，赴日成本增加
對價格敏感，是中國消費者的一大特徵。5月28日漲價之後，LV一些門店的客流量有了明顯減少。
「之前排隊2-3小時，現在只需要15-30分鐘。」代購張苗向作者描述了大阪LV門店漲價後的排隊情況。
吳丹見證了LV漲價前後的變化。5月27日晚上，她原想在漲價前夜碰碰運氣，來到市中心的LV銀座並木道店後，卻被眼前的排隊景象「打道回府」。「可能是因為要漲價了，大家都來了。」
第二天漲價後，她前往另一家東京門店發現，人流量也明顯下降了。
吳丹通過官網售價換算得出，日本價格從原來對標國內的七五折變為了九三折，匯率優勢明顯降低。「可能是因為日元貶值，為了拉齊亞洲地區統一售價，不得不先在日本漲價。」吳丹猜測。
除了價格上漲之外，赴日旅遊的成本也在增加，比如酒店費用。
王茜對比了今年2月和5月赴日旅遊的消費賬單，她意外地發現，短短3個月的時間，酒店價格翻漲了一倍。
「二月份在Airbnb上訂的價格是人民幣700多元，現在已經要1500元/晚了。」王茜選擇的酒店位於東京涉谷區，那裏屬於都市年輕人聚集的繁華商圈。根據攜程上的價格參考，該區域目前的一些平價酒店均價在1000-2500元不等。
大型房地產數據分析企業CoStar Group旗下的STR統計，2024年3月，日本全國酒店的ADR（平均客房單價）較2019年同期相比上漲43.7%，達到2.0986萬日元（約合人民幣976元）。
與往年同期相比，創出1996年調查開始以來的最高值。
不過，即便如此，在一些奢侈品店，依然擠着不少說普通話的中國遊客。
5月29日下午7點，距離銀座LV店閉店時間還有1個小時，但是工作人員早早就站在了門外排隊的隊尾，並提醒顧客，他們已經不再接納新的顧客。因為店內還有很多顧客，他們需要留出充足的時間為這些客人辦理退稅、出貨等事宜。
一位在日本做代購的中國人向作者表示，漲價後中國客戶的代購需求少了很多。但是，她認為，LV一般會在全球同步漲價，如果其他地區也漲價，在日元貶值的情況下，中國遊客還是會回來的。
此外，雖然酒店價格上漲，但餐飲、交通等與日本國民息息相關的支出，並沒有增加。
東京的餐飲價格與國內一線城市基本持平，街邊的一些麵館、燒鳥店，60元人民幣左右便可購買一份套餐。公共交通費用也未漲價，搭乘一次公交車、地鐵的費用在10元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