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個熱搜詞讓我忍不住陷入迷思，人是不是一步入成年，就會對青春期孩子的髮型看不順眼？
中學女生們的統一髮型，這幾天在互聯網上有了新名字，「10後有自己的『鲶魚須』」。
起因是有中學老師曬出班裏學生的視頻，鏡頭下大家都穿着寬大的校服趴在桌上做習題。
但女生們幾乎無一例外地從額頭正上方垂下兩綹頭髮，擋住半張臉。
評論區有家長、老師一看就上頭了：
「這麼青春的年紀，頭髮全都梳上去多清爽，非要拽出來兩綹擋在眼前，每天油到不行。」
「我女兒初中就開始留了，每天早上對鏡子捯飭那兩根『須子』，恨不得拿卡子全給她別上去。」
這論調太過熟悉，以至於讓很多早就告別中學生活的90後甚至00後們，都忍不住說一句：
嘿嘿，老師是忘了自己當年的非主流鐵劉海了嗎？
01 中學女生的劉海，怎麼總是「人傳人」
社交平台上的髮型教程，一般教你根據臉型、氣質來決定要什麼劉海。
比如長臉適合空氣劉海，高顴骨適合法式劉海，如果是那種哪兒哪兒都挑不出毛病的天選完美臉型，適合全梳上去的大光明。
但在中學階段，女孩們對頭髮的審美卻會達成驚人的一致
——
根據我的觀察，這個世界上最愛「鲶魚須」劉海的女生，一是出生於2003年的谷愛凌。
二就是現在正值十幾歲的10後中學女生，無論後面是扎馬尾還是用鯊魚夾，都必須在臉側留出兩綹碎發。
從兩邊額角的位置分別挑出一綹，發量大約是半個小拇指的粗度。
長度則從顴骨到下頜角不等，上課時甩一甩已經成為肌肉記憶。
事實上，這一波「鲶魚須」劉海雖然遭到了不少家長的吐槽。
但多少早已成年的網友，卻被無意中開啟了學生時代塵封的記憶。
雖然當初流行的髮式不同，但同樣是「全校統一髮式」，就連守護劉海的架勢都一模一樣。
「我中學時候梳的那種劉海，現在都不好意思給女兒看。」
最著名的，當然是90後流行的非主流齊劉海。
還記得古早台偶《愛情魔發師》裏那個炸裂的劉海嗎，多少90後女生在上學時都曾被它荼毒。
劇中角色評價「這劉海比較紮實」，紮實的意思是從頭頂開始分界，把半個腦袋的頭髮都剪成劉海。
達到一種「現在左眼600度，右眼100度，因為從小右眼根本沒用過」的離譜效果。
之前我曾經跟幾位90後同事分享過彼此的中學照片。
發現大家無論來自大城市還是小縣城、北方還是南方、市重點還是普通中學——都是一模一樣的齊劉海、長鬢角和黑框眼鏡，仿佛複製粘貼出來的。
關鍵是我記得，當初Tony還為我精心「雕琢」了一個從左至右微微傾斜的角度，說是根據我的臉型精心設計的細節。
誰知道頂着這個劉海，坐在教室里都能玩連連看。
如果硬要說區別的話，厚重齊劉海也有一些不同分類。
有的追求邊緣整齊髮絲筆直，像尺子量過的幾何圖形。
很多明星當年的「校花照」都曾頂着這個髮型，比如趙露思和陳都靈。
只不過放在普通高中女生的頭上，過於橫平豎直的線條很可能造成這樣的結果——
於是90後齊劉海發展出了另一個派系，會給劉海燙出若有似無的彎度。
但因為彎曲的髮絲會互相勾連，也讓這劉海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整體性。
說人話就是像冬天北方的大門帘子一樣：輕易不會被風吹亂，可一旦風夠大，就會整個劉海都掀起來。
到了00後上中學，齊劉海漸漸過氣。
但這並不意味着「統一髮型」的消失。
下一個制霸中學女生的髮型，空氣劉海，成為了冉冉升起的新星。
中間留出幾綹稀疏的髮絲，同樣的長鬢角，但更追求修飾臉型的彎度。
也可以看作是90後「厚劉海」和10後「鲶魚須」的過渡階段。
中學女生人手一個的時尚單品，也從把齊劉海夾直的直板夾，變成了能給空氣劉海做卷度的捲髮筒。
多少人都有過頂着它吃早飯的經歷，膽子再大點的，還會頂着它上自習。
但無論中學女生的統一髮型如何變遷，都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絕不會把額頭露出來。
哪怕長大後發現那些擋臉的碎發壓制了自己當年的青春無敵，但在當中學生時依然只有一個念頭：
「掀我的劉海？那不如要了我的命。」
02 大人看不懂的審美，其實是在追流行
很多成年人在看不懂「厚劉海」「鲶魚須」時，往往會把原因歸結為審美代溝。
畢竟在每天被工作吸乾了精氣的社畜們看來，十幾歲少男少女臉龐上的朝氣是最珍貴的東西，非要用頭髮擋起來簡直暴殄天物。
但仔細會發現，所謂「中學女生統一髮型」往往並不是憑空而來，反而是青春期女生對當下某種時尚流行的模仿。
就拿90後齊劉海來說，現在都把它歸結於當年的殺馬特潮流。
但其實很長一段時間裏，把額頭遮到密不透風的劉海，都是各種台偶劇、青春劇里非常常見的髮型。
它的另一個稱號是「遮醜神器」。
很多論壇、雜誌乃至綜藝節目，都會有那種「掀開劉海判若兩人」的例子。
時尚節目《美麗俏佳人》當年甚至就做過一期劉海特輯，裏面有個版塊叫做「齊劉海女生不可信？」
梳着齊劉海捲髮的女生作為嘉賓被請上台，用發箍掀開劉海。
用現在的眼光看來，掀開劉海後女生的臉型看起來更加流暢，方方正正的齊劉海反而凸顯了她偏方的下頜角。
但當時的節目裏，大家一致認為「額頭確實有些高，還是齊劉海更可愛。」
與其說90後的厚重劉海是某種奇怪的「青春期審美」，倒不如說是女孩們正在追趕主流的時尚流行。
畢竟當時就連電視上的知名髮型師都說劉海要厚，「儘量不要透光，不然會暴露真實的髮際線。」
而如今10後讓很多家長、老師直呼看不懂的「低馬尾+鲶魚須」，原型其實下面這種韓系空氣劉海——
跟當年的齊頭簾一樣，都被視為「修飾臉型的神仙劉海」。
存在感之高，甚至都已經不只出現在都市劇里、女明星的紅毯造型上。
就連跟日常生活相距甚遠的仙俠劇的女主，如今也常常頂着兩綹八字劉海走天下。
只不過女明星們的八字劉海，是髮型師精心用捲髮棒打理、噴了定型噴霧的，每一根髮絲都精準呆在它們該在的位置上。
整天被學業折磨的中學生，沒條件也沒精力讓自己的劉海變成「明星同款」。
身為打工人，我每天在公司廁所照鏡子的時候，都能感覺到早上特地卷過的劉海隨着時間的流逝逐漸垮塌。
而對於不是伏案讀書，就是在操場上跑跳的中學女生來說，理想中的完美劉海，很容易在油和汗的共同作用下變成這樣——
更不要說，很多人根本沒有好好打理的條件。
網上經常會刷到各種「八字/空氣劉海打理教程」，普通教程一般都是用捲髮棒或直板夾做造型。
可但凡打着「學生黨」「住校」等標籤的髮型打理教程，往往都離奇的像在搞發明。
畢竟大多數學校和家長都不會允許學生日常使用燙髮工具，唯一被允許的「髮型打理」就是扎馬尾。
把劉海左右交叉，用捲髮筒固定，已經算是複雜的高階操作。
很多「小孩姐」甚至會教你如何用筆、用吸管卷出完美的八字劉海——
先用紙把劉海包起來，這樣就不會被夾子夾出明顯摺痕；
然後將它們平行卷在吸管上，卷到髮根後在旋轉半圈，最後用夾子固定，放下來就是個自然的八字劉海。
這樣卷出的劉海只能說勉強形似，談不上什麼精緻度、持久度。
在重力、油與汗水的共同作用下，最終變成了家長口中看不懂的「鲶魚須」。
但女孩們還是堅持保留那兩綹碎發，並想盡各種辦法給它凹出各種形狀。
就像很多人即使畢業多年，看到校園劇里女主角課間掏出小鏡子梳劉海，依然會會心一笑。
03 唯一能折騰的只剩下劉海了
恐怕沒有誰會比青春期的學生們更在意劉海了。
哪怕聽大人說一萬遍「額頭清清爽爽多好」，依然攔不住每一代人在中學時都為那幾綹頭髮使盡十八般武藝。
對於絕大多數還在苦讀的少男少女來說，髮型往往是被學校嚴格規定的。
劉海，是為數不多能夠展示自我喜好的地方。
大學生可以今天追水母頭明天追法式卷，後天再搞個掛耳染。
然而在中學環境裏，就連允許「鲶魚須」存在的學校和老師，都已經算是好說話的那一批了。
如今每到開學季，很多理髮店就會迎來一波拉直、染黑的高峰。
假期「放縱」自己染髮、燙髮的少男少女們，在開學時重新變回乖巧的、扔進人群里找不到的中學生。
而更多人，甚至連這份「限時放縱」的機會都沒有。
學校附近小理髮店的Tony可能剪不出最時興的網紅髮型，但比你的班主任更知道什麼樣的髮型是「符合學校要求的」。
前不搭眉、側不遮耳、後不搭領，幾年如一日地頂着「運動短髮」。
「自從上初中之後，我的頭髮就從沒長過耳朵。」
十幾歲的中學女生，經常被默認為是最不需要關注容貌、也不需要過多修飾的人群。
然而她們卻往往又是最在意自己容貌的一群人。
正如前文所說，無論是哪一代中學生流行的劉海，通常都是以「遮醜」「修飾」為主要特點的。
厚重齊劉海可以遮住過高的額頭、青春期的痘痘，八字劉海可以修飾不夠「完美」的臉型。
家長們對「鲶魚須」劉海的看不慣，或許在審美領域有一定道理。
比如長劉海不好好打理很容易油，扁塌地貼在臉側不僅無法起到修飾作用，還會顯得邋遢；
本就穿着寬大的校服，頭髮要利索些才更顯精神清爽。
然而這些理由依然無法撫平青春期的容貌焦慮，以及身處同齡人集體中的茫然。
之前龔琳娜上綜藝，有段剖白打動了很多人。
她說曾經不敢穿粉色，因為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個漂亮女孩」。
龔琳娜的劉海也是鲶魚須。
如今龔琳娜是優秀的、有魅力的歌手，當然可以毫不猶豫地將這些評判扔進垃圾桶。
但我們無法否認那個自卑、內向、時刻在意別人眼光的小女孩，曾經經歷過的內心糾結和痛苦。
前段時間，社交平台上曾火過一個詞條。
「90後曾經打死都不捋上去的齊劉海，如今終於全紮起來了。」
大家紛紛在底下放出自己學生時代跟現在的對比照。
從曾經擋住半張臉的厚劉海，到如今自信露出整張臉。
總有一天，10後女孩們也會撩起她們的「全班統一劉海」，大膽去嘗試各種喜歡的、適合自己的髮型。
作為成年人，也沒必要對那兩綹垂在眼前的頭髮太過苛刻。
不過過來人在此得友情提醒妹妹們——劉海最好別一直中分，偶爾也換換分縫位置。
不然以後頭頂上會出現一塊越來越禿的「頑固性發縫」，那可比沒劉海痛苦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