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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恩:2023:奔向自由

【編者按】由於習近平的倒行逆施,中國的人權狀況在2023年進一步惡化,以至於「潤學」成為顯學,令人想起柏林圍牆築起後東德人民用盡各種離奇手段也要逃離的場景。本文作者本是中國大陸一位小有名氣的維權人士,但是到了2023年,已經不但不能為他人和公眾維護人權,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受到威脅。由於受到各種限制,他無法正常離開這個已經變成大監獄的國家,但是投奔自由的渴望使得他下定了決心。於是他在事先連家人都沒有告訴的情況,一個人冒險漂流到台灣。由於擔心大陸的親人受到牽連,本文發表時,作者不得不隱藏其真實姓名。我們祝福這位演繹了一段傳奇經歷的勇士!

我的2023年,是有風有雨,有驚險有祝福的一年。我的這一年從1月10日開始。

2023年1月10日下午大概三點,接到國保陳支電話,讓我到水門橋派出所。我回到住處,處理常用的手機後陳支再次來電催促,將近四點我到了派出所。一直審訊到晚上11:30,國保以我12月20日轉發一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的圖文,趕在法定時間八個小時內對我作出行政處罰,罰款200元。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信號。過去,我可以起訴各地包括公安在內的政府部門,公開批評他們違法行為,甚至可以在法庭上要求將「習近平無恥」寫入庭審筆錄。如今我轉發外交部發言人說過的話都會被處罰。只因違法他們對我的規定,不能發表任何與政治有關的言論。這是一個離開的信號。

11日,我約了兒女到大伯家吃飯,離開前給他們姐弟二人做一頓飯;12日,再給大嫂做了頓晚飯,飯後20:00離開。

回到住處,拿上準備好的行裝就出門。21:00到火車站,在路上買了9:40往廈門方向在梅州下車的火車票。在火車站與esther的媽媽視頻,也只是告訴她去梅州辦事,第二天就回來。我不敢告訴她真相,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我的計劃。

21:20上車,硬座。手機關機,趴在桌上休息。凌晨1:30到梅州後我沒有下車,而是補票到廈門。整夜在座位上閉幕養神,不斷更換車廂,注意乘務員的動向。一路相安無事。

13日早上,7:40到達廈門。出站後在KFC早餐,居然不能用現金支付,只能打開手機用支付寶支付,順便找了一家青年旅舍休息,好恢復體力。9:00到旅舍,辦完登記後9:10進入房間,眯了15分鐘還是決定先出門踩點。

9:30在等計程車的時候陳支來電,沒接。馬上返回旅社拿行李離開。上了計程車幾個國保輪流電話不斷,關機。

10:00到了第一站,會展中心。把大件行李放在公交站廁所旁,步行到海邊。有警戒線,有人巡邏,白天不可能下水。碼頭有遊船,需要登記身份,不敢嘗試。決定離開,找有公共網絡的地方,萬達廣場。

11:30到達萬達,先在星巴克放下大件行李。連結網路,安排接下來的路線,尋找可以下水的地方。小嶼島、鍾宅、生態公園、觀音山公園。確定下來後午飯。飯後在電影院的按摩椅上休息,以恢復體力。這個決定是明智的,保證了後面行程的體力。

15:00第二站,小嶼島。換了兩次公交到達大嶼島,與小嶼島連結的橋頭發現有管制,帶著裝備無法通過,只能離開島下一站。

16:00,經過公交轉地鐵到達鍾宅。把大件行李放在地鐵服務台,出地鐵,整個沿江的公園被圍閉起來,無法靠近江邊;第三站的生態公園也一樣。只能把希望放到最後的觀音山公園,

17:00地鐵觀音山公園站出來,雨下得很大,無法冒雨前進。在台北路的便利店坐下,點了熱咖啡和食物,避雨休息。大概過了四十分鐘,天色暗了下來,雨不見小,買了一把雨傘還是決定冒雨出發。路上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把大件行李放到路邊的綠化帶里藏起來,輕裝上陣。

18:00左右,穿過濱海大道的地下通道,到達觀音山公園範圍,用了一個小時來回兩次尋找適合的下水點,都沒有適合的地方。靠近海面的地方,有人值守,開闊的沙灘有無數攝像頭和照射燈。

19:00天色已經完全進入黑夜。在一個便利店坐下,休息,補充體力和飲用水。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休息時的最後終結。決定從廣場對出海邊出發。作出決定後,返回馬路對面,取回大件行李(出海的裝備)。在廣場旁邊找了個小樹林開始裝備,借着雨聲的掩護順利裝備完成,換上潛水衣救生衣,出發!這時是19:30。

19:30我就這樣的衣着打扮,帶著3.2米長的SUP立槳穿過廣場,踏入沙灘。沙灘上的一對母子看着我滑入水中,劃出海面。後面的射燈和監控窺視着我的整個行動。

一路劃不敢回頭,直到燈光照不到我的身影。

大概過了三十分鐘或者是四十分鐘,右前方出現了兩盞警報燈,一盞藍色,一盞橙黃色。為了繞開它,我改變了方向,往左前方划去,直到足夠遠才重新調整了方向。廈門與我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

大概又過了三十分鐘,我的前方又出現了警報燈。這次我沒有刻意繞開,而是輕輕從旁邊穿過。即使我很小心,結果還是觸發了警報。聽到警報響起,我用最快的速度往左前方划去,直到警報聲被我甩到身後遠遠的地方。

途中有小船從我右前方往我左後方行駛,我停下來躲開他的路線,靜止在海面上等他過去後再往他來的方向行駛。

沒過多久,從我左前方大概小嶼島的方向傳來引擎聲,是往剛才警報的方向行駛的船。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拼命遠離他的航線和警報點。他們到了警報點,在附近打開照明燈搜查海面。我用手划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又想盡辦法遠離他們,因為他們返程很可能經過我所在的位置。

警報點附近,他們沒有發現。船已經掉頭向我這邊駛來。我做了最壞的打算。

就在這時,下起大雨,整個海面朦朧一片,就連廈門的燈光都無法看清。他們回程果然經過我的位置,船開得很慢,我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有男人,有女人。我趴在槳板上,儘可能讓自己貼近海面,呼吸都要停下來。

終於,他們沒有發現我就離開了,雨也停了。是這場雨救了我。

大嶼島的燈已經熄了,廈門方向也只剩幾個大廈的廣告燈還亮着。我打開google地圖重新確認前進方向,沒過久廈門方向的燈也熄滅了。這時大概剛過21:30。

海面上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參照物。我只能不斷打開地圖確認方向,卻又擔心屏幕的燈光會暴露我的位置。剛剛輕鬆的心情再次被擔憂取代。或者是心理作用,地圖的位置總是有偏差。我沒有停留,繼續出發。

沒多久,我的右前方的海面上出現一盞白色燈光,在確定不是船上的燈光之後它成了我最有利的參照物,我不在憂慮加快速度,直到聽見海浪的聲音,我知道目的地就在我的前面不遠。甚至可以說,我安全到達了。

我拿出手機,從離線地圖上確認位置後,打開相機想給海中的自己拍一張照片。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按下快門,即使按下也拍不出什麼,因為太暗。這時應該22:00。

根據地圖的顯示,我接近岸邊。首先進入我視線的是木樁,越來越多的木樁出現在海面上。森林一樣的木樁林里有點陰森森的感覺,為了儘快靠岸硬著頭皮劃了進去。只是很快就發現前面是泥灘,根本無法上岸。只能重新劃出海面,沿着泥灘往右前方划去。

在多次嘗試失敗後我離開了泥潭,直到海水下面是沙的沙灘,不過又出現了新的難題,海浪。

沿着沙灘滑行不斷有海浪拍打槳板,很難控制船身,有幾次我掉到水裏。我嘗試下水推行,很吃力。即時腳下的海浪發出淡淡的藍光,我也沒有力氣去欣賞這難得的自然景觀;我又嘗試拆掉槳板尾巴減少擱淺,可惜這種方式無法控制方向只能放棄。

我拉着SUP槳板在一處突出的沙丘上休息,吃了一點糖果補充水分和恢復體力。即使如此體力也沒有恢復多少,而沙丘很快就被潮漲淹沒。

這時,有船經過,我打開手電筒調到救援信號,船沒有停下來。我只能繼續往前滑,在掌握海浪的節奏後滑行相對省力。不久,或許很久已經可以看到堤壩長長的黑影。

往堤岸的影子划去,在確定是堤岸時,我第一時間上岸踩在那踏實的石砳上讓我終於鬆了一口氣,終於到了!

我拿出手機關閉飛行模式發訊息告訴朋友,我安全到了;發信息告訴媽媽,我今年回家過年。同時收到很多的信息,最多的是惠州國保找我的留言,我沒有回覆,做完這些手機重新打開的飛行模式。

考慮到槳板會是我如何來到金門的證據,我回頭把被遺棄的槳板拉到岸上以免被潮水沖走。不過因為體力的原因沒有辦法放到一個絕對安全的位置就把它綁在石頭上,希望不被沖走。這時大概11點。

就這樣,我沿着岸際往鎮上走去。

我又冷又餓背包里的衣服全濕了,補充體力的糖果無法消除我的飢餓感,只能寄放到鎮上解決。經過軌條砦,在人工修築的堤壩見到路燈時已經過去了大概40分鐘。

我再次打開手機撥打110準備報警自首,不過電話居然接到了大陸的110的電話。我掛了,在地圖上找到派出所和教會的位置,以此作為目的地到警察局自首或者到教堂求助。

又走了大概20分鐘,體力無法再支持我走下去,我決定向路人求助。在看到有車經過時我伸出手示意司機停車,幸運的是第一輛車就停了下來,說了我的情況後請司機幫我報了警。陪我等警察這個期間我們簡短的交流,警察到場後他給了我幾句祝福就離開了。這時大概是14日的凌晨30分。

警察了解情況後通知了海巡署岸巡隊,移交給岸巡隊後就離開了,離開前負責的警官也給了我祝福;之後還有岸巡隊的陳主任、法警等人也給了我祝福。

經過了隔離、檢察署、看守所、法院、收容中心、等等的手續,直到5月18日林律師到高雄收容中心接我出來,在不同人的祝福中來到了台北。

一年過去了,趁這個機會,通過這些文字感謝過去一年遇到的各位!也通過這些文字感謝上帝的保守和帶領,讓這段旅程奇蹟般發生!

2024年1月1日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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