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來，法國各大學校加強了與中國機構的合作關係，但這並非只是一個學術的合作，法國需要中國學生和相關的資金，但其帶來的各種風險已經引發高度關注，法國對內安全總局（DGSI）已與主要學校和高等教育機構進行討論，以應對中國間諜活動的問題。
法國《快報》周刊最近發表一篇題為「中國間諜：從法國國立行政學院到巴黎綜合理工：法國高等院校的痛苦覺醒」的相關文章。如果說，《快報》的文章主要聚焦教育領域的話，《觀點》周刊的題為「中國如何監視我們」的文章關注領域更加廣泛，文章直接指出，干擾、黑客、滲透、反覆敲詐……中國的情報工作在法國乃至全世界都如火如荼。凸顯出法國對這個來自中國的影響威脅的覺醒，但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快報》周刊的報道帶讀者上溯到2019年2月，位於老斯特拉斯堡市中心的聖瑪格麗特街，一座圓形劇場的後面著名的法國國家行政學院（ENA）的一間房間裏，眾所周知，這是培養培養政治精英的重要學院。那天，一位與會者在幾名學生的要求下悄悄溜走了。因為學生們注意到他們的朋友，一位長周期國際的學生出現在現場，長周期國際項目接待的是外國高級官員，這名學生是中國國籍，他沒有資格參加這次與法國特勤局有關的會議。
這天的會議是法國外部安全總局（DGSE）主任伯納德·埃米埃（Bernard Emié）前來向這批畢業學生介紹他所在部門的就業機會。這種做法很常見：每年，該安全機構都會為行政學院的畢業生保留一個位置，然後他的名字就會從畢業生名單中刪除。在學校溫馨的氛圍中，這件事並沒有引起什麼醜聞。但卻引起了法國外部安全總局的注意。其中一名學生說：「他向我們解釋，很明顯，目前來到我們主要學校的中國學生正在向他們的國家重複他們在那裏所做的事情和在那裏所說的話。」
法國對內安全總局的擔憂
對學院尤其是精英大學間諜活動的擔憂如此之大，以至於五年來，負責反間諜活動的國內安全總局制定了一項「具體計劃」，以「保護研究領域」和「高等教育」免受外國勢力的干涉。情報部門正試圖彌補三十年來在這方面的忽視。但是，儘管多次發出警告，但法國的研究還是需要勤奮的中國學生，尤其是中國的資金。
但資金也可能是有毒的。《快報》周刊的報道列舉了2017年初發生的一個未被披露的案例，當時著名的巴黎薩克雷大學差點就和中國簽了一項有問題的協議。。當年2月底，一位名叫Gang Lou的人聯繫上了法國這個重要的科創中心，他代表的是中國上市公司啟迪控股（TusHoldings），該公司據稱隸屬於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的母校——清華大學。啟迪控股控股公司專注於創建國際「科學園」，這是一種巨型孵化器，旨在將工程師、研究人員和公司聚集在一起，鼓勵創新，希望使這所法國大學成為其歐洲機構的「重心」。該項目將允許學生交換，但不僅如此。啟迪控股將投資1億美元併入股在這個研究群組框架下新創建的公司。法國駐華大使館和國家科學研究中心對這一合作夥伴關係表示支持。對於巴黎薩克雷來說，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但細想的話又好得過分了點兒，也因如此，該大學的校長在最後一刻感到了不安，隨機聯繫了相關的政府機構。
中國：干預方面的「進攻方」
卷宗到了法國財政部後，戰略信息和經濟安全服務（Sisse）團隊了解到，啟迪控股並不真正依賴於清華大學，而是源於複雜的融資，且投資者身份不明。一位熟悉該文件的人士說，「任何人都可能是這個項目的幕後黑手。從我們所看到的情況來看，我們可能正在將薩克雷的一部分出售給華為。」，他指出，「我們總不能為了1億歐元就打算讓出一半薩克雷大學的研究成果吧！」2017年7月7日，戰略信息和經濟安全專員讓-巴蒂斯特·卡彭蒂埃（Jean-Baptiste Carpentier）在致巴黎薩克雷大學校長的信中表達了擔憂，稱該合作計劃中的一些「要素」「可能有國家非物質遺產遭受掠奪的重大風險」。
這個看起來相當誘人的項目最終在最後一刻被叫停。
《快報》的文章指出，這一事件反映了困擾情報部門的擔憂：通過「軟性搶劫」，有組織地吸收掉法國的研究成果。法國情報部門的一位高級管理人員解釋說：「中國是在大學和高等精英學府中被發現的最具攻擊性的行為者」。他警告道：「四分之三可以導致大學實體依賴的不平衡合作夥伴關係和研究經費都來自中國行為者。」
無底洞
法國對內安全總局已與主要大學和高等精英教育機構進行討論以解決這一問題。2022年6月至2023年6月期間，特工隊與這些機構建立了近千次「聯繫」，包括雙邊交流、會議、建議等。反間諜活動的擔憂與這些機構的專業性相關。例如，法國對內安全總局已警告在著名的培養政治精英的學院巴黎政治學院（Science PO）或法國國立行政學院，招募法國教授——尤其是通過中國學生——可能會成為北京影響力跳板的風險。
至於商學院，安全部門警告它們可能因依賴中國資本而變得脆弱的。而事實上已經有了先例：2017年，中國偉東雲教育集團成為法國布列斯特商學院（BBS）的主要股東。這一案例在2021年9月發表的一份關於保護學術知識的參議院報告中被提及，足以顯示其令人擔憂的程度。歐洲議會安全與防務小組委員會主席、歐洲議會議員納塔莉·盧瓦索（Nathalie Loiseau）評論認為「長期以來，各大學校都對自己說，中國學生越多，他們的收支平衡就越好。」
儘管警鐘已經響徹雲霄，但《快報》指出，但中國是一個無底洞，還是有學院正無法自拔地在陷入其中。
避免遭搶劫一空
最敏感的警惕點涉及硬科學。從2010年代初開始，位於法國總理府的經濟情報部際代表團就曾對隸屬於綜合理工學院的恩斯塔工程學院（Ensta）的一名教師進行了關注。作為中共「千人計劃」一員，他訪問了與軍隊有聯繫的中國大學。為了避免遭「搶劫」，以限制性區（ZRR）為代表的特定保護系統被建立了起來，可以規範限制研究實驗室的進入。但這個系統並非完美無缺：2018年4月至2021年9月期間，梅斯藝術與工藝學院的一名學生在梅斯和斯特拉斯堡的實驗室度過了幾個晚上和周末。在被要求遵守規定後，這個名叫Xuan Wu的學生最終回到了中國。一位高級情報主管告訴我們，「與中國學生有關」的其他幾起案件「引起了國家的關注。他們可能涉及可能的制裁，包括針對導致這些違規行為成為可能的大學高管的制裁」。
面對間諜活動，研究人員被要求在招募時保持警惕。外國博士生的簡歷經過嚴格篩選。當他們是中國人時，有幾個信號會受到仔細審查。一位大型工程學院的前院長解釋說，來自與共產黨關係密切的知名大學的畢業生會被特別注意，「如果一名博士生的簡歷中有漏洞，那就更是如此。」通過國家留學基金委CSC獎學金獲得的學生也是關注的對象，該獎學金完全由北京資助。這位高級情報主管解釋道：「我們知道這些學生需要向 中共當局提供有關他們正在做什麼和研究內容的準確信息。」
「研究領域是一個篩子」
為了避免敏感信息的傳輸，法國實驗室現在禁止訪問任何與工業應用相關的研究。不過，讓各大工程院校放棄這筆（來自中國的）意外之財毫無疑問很困難。法國科學研究中心（CNRS）研究主任，同時也是巴黎理工學院的教授馬西斯·普拉普（Mathis Plapp）嘆息道：「我們一直生活在相互矛盾的禁令的壓力下：一方面，我們被要求注意工業間諜活動的風險，另一方面，綜合理工學院竭盡全力吸引中國學生。」
文章你最後指出，這些通常很聰明的學生仍然受到某些實驗室主任的讚賞，但越來越多的研究人員開始幻滅。巴黎一所高等學府的ZRR的主管無可奈何地感嘆道：「2020年，在一次會議上，DGSI向我們展示了法國實驗室的尖端技術幾周後就被中國實驗室複製了。這顯然存在間諜活動。」他只能承認：「直到最近，研究機構就像一個漏洞百出的篩子。我必須承認：我們完全被愚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