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軍事專家馮暘赫因公犧牲的消息公佈後,曾經在網上引起不小波瀾。
據發佈的訃告顯示,7月1日凌晨2:35,國防科技大學系統工程學院專業技術上校副教授、博士生導師,重點項目首席科學家,重大工程專家組組長馮暘赫,在北京執行重大任務途中不幸因公犧牲。
剛開始網上有不少傳言,說馮上校是做出突出貢獻的傑出人才,他的死因並不簡單,遭到了境外勢力的陰謀暗算,聽起來就像諜戰劇一般驚險。
對於這個問題,最直覺的判斷感到,外部勢力還沒有放肆到敢在北京為所欲為的地步,我們相關部門也不是吃素的。
後來多方信息相互印證顯示,馮暘赫上校深夜乘坐滴滴專車追尾大貨車,從而導致發生意外事故。
有人提出疑問,寶貝疙瘩一樣的專家,為什麼沒有專車,沒有特殊保護。
越是大專家,越是真正的人才,越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夜裏兩點多,那麼晚的時間,能不添麻煩就不添麻煩,這應該是馮暘赫的初心。
萬萬想不到的是,意外比黎明來得更早一些。
當人們為一位軍事專家的不幸離世而感到惋惜時,孰不知那位不知姓名、疲勞駕駛追尾的滴滴司機同樣值得憐憫。
若不是為了三五兩碎銀,誰會在凌晨兩點多還跑着滴滴,賺那份用命來換的辛苦錢。
無論什麼人,凌晨兩點都是最疲憊、最勞累的時候,在這個時間點上,趕時間的軍事專家、討生活的滴滴司機,還有趁夜色行駛的貨車司機,共同構成北京摺疊後的另一幅圖景,這幅圖景與職業身份無關,只關乎一個成年男人的責任和擔當。
今年4月3日23點53分,北漂20多年的陳志雲把網約車停在北京西城的一個胡同里,在這裏走完了四十年人生的終點。
兩天後,4月5日20時許,陳志雲遺體被發現,他趴在方向盤上,像是安詳地睡着了,永遠地睡着了。
陳志雲太累了,他真的需要安安穩穩地睡一覺。接單軟件顯示,從3月11日到4月4日出事那天,陳志雲每天都出車,平均每天在線時長超過10小時,最長的一天超過20小時。甚至在死亡未被發現的兩天裏,手機上仍然有平台不斷發來的派單信息。
多接一單,多開一會車,就可以多賺一些錢,有了錢,買房的欠債和貸款,老人養老,孩子上學都不用愁了。
偏偏老天不長眼,讓陳志雲過早地倒下了。人死並非萬事空,他身後的房貸如何還,孩子怎麼養,仍然是繞不過去的現實困境。
現在陳志雲的妻子正在與網約車平台打官司,試圖從網約車平台那裏爭取到更多一點利益,可是平台卻矢口否認與網約車司機存在勞運合同關係。
類似事情在浙江、上海、山東、四川等地均發生過,網約車司機玩命地工作,靠透支生命多接單多賺錢,最終倒在前行的路上,有的是過勞猝死,有的是行車途中發生意外,留下不盡的遺憾和悲傷。
其實,那位載着馮暘赫的滴滴司機能有什麼圖謀,他怎麼知道自己拉的乘客對國家有多重要,無非就是想多掙點錢,多盡到作為父親、作為丈夫、作為兒子的責任而已。
馮暘赫38歲,陳志雲40歲月,他們都是80後,曾經被指責的一代,轉眼間已經走到舞台中央,成為家庭和社會的頂樑柱,用力地扛起身上的責任。
風塵僕僕的軍事專家,熬夜堅守的網約車司機,他們都背負着滿天星光趕路奔波。
無論做出的貢獻大小,他們都曾來過人間一趟,怎奈世事無常終難如願以償。
作家大冰在作品《我不》中寫道:
「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留風塵,星光不問趕路人,歲月不負有心人。」
我們每個人都是趕路人,無非這道路是平坦還是崎嶇,這風景是旖旎還是單調,這際遇是順遂還是舛難罷了。
像齒輪般沒日沒夜的轉動中,我們只需記得自己是個人,一個需要愛與被愛、需要休息、需要快樂的普通人。
成年人的世界誰都不易,且行且珍惜,除了負重前行,小心翼翼地活着也是一種責任。
當夜色再次降臨,希望能少一些行色匆匆的趕路人。
當陽光再次照進窗子,希望能夠除去人間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