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家原以為中共放棄「清零政策」後,中國經濟會強勁復甦,進而提振全球經濟增長。但2023年已過了一半,這一場景不但沒出現,中國經濟反倒陷入五大困境。彭博社說,更糟糕的是,習近平手裏並沒有好的方案來解決這些難題。
觀察人士發現,中國18萬億美元的經濟在多個領域陷入困境,五大主要困境分別為消費支出疲軟、房地產市場危機四伏、出口低迷、年輕人失業率創紀錄以及地方政府債務高企。這些壓力開始在全球範圍內產生影響,從大宗商品價格到股票市場。
消費支出和房地產市場持續疲軟
中共在2022年底突然結束「清零政策」,並重新開放邊境。經濟學家們一度樂觀認為,開放後會帶來報復性購物、外出就餐和旅遊增加,這將使消費支出迅速恢復,進而帶動中國經濟強勁反彈。但事實並非如此,在2023年第一季度出現初步反彈後,第二季度的經濟數據令人失望,前景疲軟。中共國家統計局6月30日公佈的6月份中國採購經理指數再次表明,中國經濟復甦的勢頭進一步減弱。製造業連續第三個月萎縮,非製造業疲軟,就業崗位短缺問題正在惡化。
彭博社說,事實上,中國民眾對經濟增長疲軟將影響就業和收入的擔心,以及房地產行業下滑帶來的負面財富效應,使民眾更願意進行儲蓄而不是消費。
蕭金(Xiao Jin,音譯)在貴州遵義運營一家玩具店。她一直希望,「清零政策」的結束會促使消費者到玩具店消費。
「過去三年我們幾乎沒賺到錢。」蕭金6月中旬在她的店外告訴彭博社,但「(今年的)生意比去年更差。」
一些面向消費者的大公司對復甦的步伐提出了警告,尤其是那些像化妝品集團雅詩蘭黛(Estée Lauder)很依賴旅遊支出的公司。雅詩蘭黛在5月初表示,由於在亞洲的經濟復甦要比預期的「波動性大得多」,且更緩慢,該公司削減了銷售預測。
圖為2021年9月17日蘇州市太倉恆大文化旅遊城停建的樓盤。(Vivian Lin/ AFP)
消費者信心低迷的核心是房地產市場。房市的動盪給許多中國人敲響了警鐘,他們長期以來一直認為房地產是一項可靠的投資,並將其作為財富的儲存手段。
中共6月30日公佈的數據現實,6月份建築業商務活動指數從5月份的58.2回落到55.7,創下六個月低點。《金融時報》援引花旗分析師的分析說,這反映了房地產業更廣泛的疲軟。
住宅市場在經歷約18個月的歷史性低迷後,銷售和價格曾出現短暫反彈,但隨後出現疲軟跡象。房地產市場低迷對經濟構成風險,經濟已經因消費支出疲軟而承受壓力。
據多家房地產經紀人稱,杭州一些社區的房價較2021年底的峰值下降了近30%。對於這座2016年主辦二十國集團(G20)峰會的富裕城市來說,房價大跌是一個突然的變化。
「在杭州,我從來沒有見過(房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下降得這麼快。」一位在該市從事房地產業近十年的高姓經紀人表示,「現在完全是買方市場(buyer’s market)。」
一名阿里巴巴員工的妻子王女士在這家科技巨頭進行一輪裁員後,於6月初將夫婦倆在杭州的兩套公寓中的一套掛牌出售。
「裁員的消息讓我第一次重新思考我們承擔的抵押貸款是否太高了。」王說,「也許是時候為未來的黑暗時期做好準備了。」
目前沒有跡象表明房價下跌正在吸引新買家來推動經濟反彈。去年,銀行向家庭發放的長期貸款是近十年來最少的,今年前五個月借款又下降了13%,表明申請新抵押貸款的人減少了。
出口低迷和年輕人失業率居高不下
近幾個月來,中國出口一直處於萎縮狀態。中共海關總署6月7日公佈的數據顯示,5月份出口同比下降7.5%,出口萎縮速度遠高於預期。隨着美歐需求減少,出口還將繼續下降。
工廠訂單和消費者支出減少,使很多中小企業對未來感到不安。浙江溫州的葡萄酒和茶葉銷售商斯科特·楊(Scott Yang)告訴《華爾街日報》,他認識的許多當地企業主都在裁員,並試圖削減成本,以應對工廠訂單的下降。
江蘇一家小貸款交易協會創辦人季少峰(Ji Shaofeng,音譯)說:「現在小企業和微型企業最大的問題是生存。」
根據中國中小企業協會對中國3,000家中小企業的最新調查顯示,只有不到40%的中小企業滿負荷運轉。由於小企業是就業的主要來源,尤其是在大城市,它們的掙扎反映並可能加劇更廣泛的經濟壓力。
恒生銀行(中國)首席經濟學家王丹表示:「如果中小企業不復甦,城市地區將難以創造足夠的就業和收入,這將對中低收入家庭產生重大影響。」
此外,中共監管機構對大科技公司的打壓也造成了大量裁員。中國居高不下的年輕人失業率已經引發關注。今年5月,16至24歲人群的失業率為20.8%,創下歷史紀錄。
彭博社報道,最近在北京舉行的一次招聘會上,27歲的吳元浩(Wu Yuanhao,音譯)表示,他正在尋找電子商務行業的職位,但各家公司正在裁員,薪資比三年前他找工作時低了約20%。
「求職前景不如以前好。」他說,「競爭實際上非常激烈。」
圖為2023年1月29日安徽省富陽市某招聘會現場。(STR/AFP)
地方政府債務高企
土地銷售過去一直是地方政府的主要收入來源,與土地銷售有關的收入通常佔地方政府收入的30%以上。但近兩年來,遍佈全國的房地產危機使得土地銷售大幅下降。與此同時,中共過去三年的清零政策使地方政府開銷大增。
支出大幅增加、收入驟減的局面使地方政府財政陷入困境。為填補缺口,地方政府一直在舉債,使用融資工具(LGFV)來幫助他們支付項目費用。通過LGFV獲得的貸款,不會出現在資產負債表上,就成了地方政府的「隱性債務」。
正是這種「隱性債務」成為中國地方政府的一大主要風險,也是購買LGFV債券的投資者的一大擔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2月份估計,到2022年底,全國範圍內的債務規模為66萬億元人民幣,高於2019年的40萬億元人民幣,這一快速增長突顯了地方政府在疫情期間如何增加賬外借貸和支出。
習近平手中無好牌
中國經濟面臨五大困境已經夠糟糕,但彭博社說,更糟糕的是,習近平政府沒有好的可選方案來解決這些問題。北京利用大規模刺激推動需求的典型做法,導致房地產和工業出現大規模供應過剩,以及地方政府債務水平飆升。這引發了一場討論:在經歷了30年前所未有的經濟增長之後,中國經濟是否正在走向低迷。
習近平在與美國打交道時採取的更加武斷態度,加劇了這種情況。這推動美國政府切斷向中國供應先進晶片和其他技術,以遏制中共的軍事野心。
此外,中共一貫採用的利用基礎設施投資來刺激經濟增長的做法,是否仍然有效令人質疑。彭博社說,如果你走遍遵義市或者出城到農村,你就會明白,以基礎設施為主導的大規模刺激計劃不再可行的原因。雖然貧困多山的貴州省確實需要一些投資,但它現在充斥着昂貴的橋樑、隧道、道路和機場。貴州正苦於償還為所有這些基礎設施建設提供資金的債務,迫使其尋求中央政府的救助。
遵義有兩個不同的機場,距離市中心約一小時車程。附近的六盤水市還有一個機場。該機場於2014年投入使用,耗資15億元人民幣(2.08億美元),但目前商業航班很少。彭博社最近對該機場進行了一次訪問,當天機場沒有航班,航站樓里只有一名保安、幾名清潔工和一些在空蕩蕩的商店裏吃午飯的服務員。
儘管中共決策者還採取了其它刺激經濟的措施,比如對出口企業減稅、允許人民幣貶值,但來自海外的需求仍在下降。中共央行本月還進行了降息,但經濟乏力的表現引發人們質疑這些政策的有效性。
房地產市場大幅下滑、改革步伐緩慢以及更戲劇性的中美脫鈎,彭博經濟研究預計,到2030年,中國經濟增速將放緩至3%。
彭博社援引倫敦政治經濟學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經濟學教授金刻羽的話說:「我們陷入了一種惡性循環,即你需要大規模的刺激措施來產生一點溫和的影響。」
《華爾街日報》說,從目前情況來看,中共為樓市提供更多政策支持是可能的。但投資者不應對該行業命運發生翻天覆的變化抱太大期望。復甦乏力仍是最可能的結果。
正如野村經濟學家在他們的報告中委婉表達的那樣,「期待一個快速、全面、萬能的方案可能並非明智之舉」。中國的經濟復甦從一開始就不平衡,而且愈發顯現出不溫不火的跡象。尤其是年輕人失業率高企,可能會抑制年輕人快速進入住房市場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