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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機應變的老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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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進其人,在宋朝初年很有名,此人是個戰將,打仗還算勇猛。但是,他的出名,卻並非戰陣得法,而是因為別的。此人是個老粗,大字不識一個。做了將軍,把自己所帶的兵員人數,以及將領狀況,讓人給他刻在自己所用的梃上,所謂的梃,就是一根槓棒。不知為何,五代及宋初,武人特好用這種兵器,兩頭都包上鐵皮,打人還是挺凶的。所以民間傳說,宋太祖趙匡胤,是一根槓棒打得天下軍州都姓了趙。

党進給人的印象,就是兩個字,老實。跟杜重威的時候,年少時為廝養跟班,長大之後,依舊讓他跟妻妾一起伺候着,一點都不擔心這小子有了花心。有一日,皇帝問党進所掌多少兵,党進當即就把槓棒伸過去,讓皇帝自己看。趙匡胤不覺得唐突,反而覺得此人質樸,更加信任了。宋朝初年,朝廷武人習氣不改,武夫見皇帝,居然可以帶兵器。

皇帝信任的表現之一,就是讓他領兵巡查京師街巷。據說,有一日,党進看到說書的,上前去問,你們幹嘛呢?旁邊聽的人說,在說韓信。党進當即不高興了:你當着我說韓信,當着韓信肯定說我,不許說了!隨即讓人把說書的趕走了。別說關公戰秦瓊是故事,碰上不講理的,這事兒還真可能發生。

冤的還不止這個說書的。党進雖然不識字,但卻信佛,這也是五代軍人的一個愛好,越是殺人如麻,就越是篤信佛教,有錢,就蓋佛寺,捐給僧人。党進信佛,表現之一,則是不讓人養食肉的禽獸,巡街的時候,只要看見有人養這些玩意,就命人放生。說這東西吃肉,你們有肉,不如給父母吃,給這些禽獸吃,糟蹋了。一邊放生,一邊還教人孝敬父母,儒佛合一,充分有理。所以,沒有人敢不從的。不想棄養的,遠遠地看他過來,就躲了。

然而,有一天,碰上一群差役胳膊上架着老鷹,招搖過市,正好讓党進給撞上了。党進非常生氣,當即下令讓這些人把老鷹給放了。這些人不肯,党進就要動粗。其中有個人說,你知道這些鷹是誰的嗎?是晉王府的。晉王就是後來的宋太宗趙光義。宋朝的天下,趙匡胤老大,他就是老二,要不然,怎麼趙匡胤死了,不按老規矩傳給兒子,天下反而成了趙光義的了呢?雖說,當年燭影斧聲,大有篡位的嫌疑,但是,人家要是沒這個實力,這個位也篡不了。

正在氣頭上的党進,一聽說這些鷹是晉王的,馬上換了一副嘴臉,胳膊還沒放下,就笑嘻嘻地吩咐那幾個架鷹的人,你們要好好將養這些鷹,可別有閃失!圍觀的市民,原本還想看看党進怎樣執法嚴格呢,見他變色龍似的,大家先是一楞,然後鬨笑而散。

党進是個粗人,但是,卻深知做官邀寵的秘密,老實只是外表,變色才是本質。外示忠厚,內懷機詐,自古以來,就是升官的三昧真經。党進別看不識字,這點事兒,卻門兒清。

有意思的是,這樣的人,自古以來,從來沒絕過種。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張鳴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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