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衷於建立關係的德國北部港口城市基爾擁有13個姐妹城市夥伴關係，但最近的一次嘗試引起了警覺。EMILE DUC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今年，當德國北部港口基爾的市政府官員聽到中國港口青島提議與它結成姐妹城市時感到受寵若驚，青島的面積是基爾的40倍。官員們趕緊接受了這個提議。
兩座城市的合作歷史可以追溯到德國人幫助中國同行為2008年北京奧運會建設帆船場館。兩地都擁有許多商業港口、寬闊的棧橋和公共海灘，似乎很匹配。
事實上，對於安全專家來說，這種匹配好得不尋常，他們注意到了其他一些沒那麼單純的相似之處。
基爾擁有大約25萬人口，德國波羅的海海軍艦隊（相當於海豹突擊隊）的大部分駐紮在那裏，還有許多軍事研究設施和大型造船廠，而且包括六艘全新、最為先進的潛艇。
青島是一座擁有超過900萬人口的城市，是中國北海艦隊、一所海洋研究所和中國主要的潛艇學院的所在地，該學院的專長是潛艇搜尋。
「很明顯，基爾作為一個海軍港口可能會引起極大的興趣，」德國海軍退役指揮官、安全專家戈蘭·斯維斯特克說。「在基爾，有很多機會近距離觀察德國或盟軍船隻。」
安全專家和聯邦政客隨即表示強烈反對，基爾的姐妹城計劃為此受阻。儘管市議會最初於3月批准了這個計劃，但它將在周四投票決定是否成立一個小組對其進行重新評估，甚至將其徹底終止。
位於基爾的蒂森克虜伯海洋系統公司的造船廠。位於該港口的造船廠將製造六艘最先進的潛艇。EMILE DUC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此事在基爾引發的不安表明德國對中國的看法正在發生轉變，尤其是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後——這不僅僅是因為北京對莫斯科的支持。
德國一度將中國主要視為一個利潤豐厚的出口市場，現在則被視為一個不斷擴張的全球大國。德國人去年痛苦地切斷了廉價的俄羅斯天然氣，他們擔心自己在經濟上同樣也容易受到影響。
如果東西方因台灣問題爆發敵對行動，中國將對德國經濟帶來巨大影響。2021年，德國向中國出口了價值超過1000億歐元的商品，使中國成為德國商品第二大市場，僅次於美國。中國是德國汽車最大的市場，汽車是德國工業的主要驅動力之一。
前總理默克爾經常率領龐大的貿易代表團訪華。但她的繼任者朔爾茨去年因同樣的做法而受到廣泛批評。一家中國實體試圖購買漢堡的一個集裝箱港口，這在他的聯合政府中引發了長達數月的爭論。
許多人現在正試圖重新調整兩國關係，中國外長秦剛周二訪問柏林期間，人們看到了一個微妙且時而緊張的過程。
在會晤中，德國外長貝爾伯克告訴秦剛，中國可以做更多事情來幫助結束烏克蘭的戰爭。上個月訪問北京時，她曾警告中國不要在台灣升級軍事行動。
「作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如果中國有意願，就可以在結束戰爭方面發揮重要作用，」她周二談到烏克蘭戰爭時表示。
乘客走下渡輪。基爾擁有許多商業港口、寬闊的木板路和公共海灘。EMILE DUC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儘管如此，對於跟青島建立姐妹城市遭到的強烈反對，基爾市議會主席漢斯-維爾納·托瓦爾感到驚訝，他曾負責基爾與另外兩座城市夥伴關係的啟動。他認為，畢竟青島和基爾已經建立了友好關係，而且兩個城市過去都曾派出代表團互訪。
「交流一直在進行，雖然是非正式的，但那些形容該舉動非常嚴重、世界將因此陷入崩潰的人對城市政治一無所知，更不了解城市政治中的外交政策，」托瓦爾說。
城市夥伴關係通常包括一項正式協議，允許貿易代表團定期訪問、教育交流、地方研究合作等，這種關係在「二戰」後統一歐洲方面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許多德國城鎮與法國和英國的同級別城市結成對子。
基爾是一座特別外向的城市，從三藩市到坦桑尼亞的莫希區，該市擁有13個這樣的夥伴關係。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該市與兩個俄羅斯城市的合作關係已經暫停。
74歲的托瓦爾將於下月初退休，他把與青島的合作比作同波蘭的格丁尼亞，以及同前東德的施特拉爾松德的合作，這些夥伴關係都是在上世紀80年代末共產主義垮台前發展起來的。
「城市外交政策的特點是，它其實試圖打破藩籬，或者首先不讓它們在你的腦海中成型，」他說道，並進一步表示：「如果中國人想進行間諜活動，他們肯定不需要通過城市合作夥伴關係來進行。」
基爾是德國波羅的海海軍艦隊的主基地。EMILE DUC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一些安全專家不同意這種說法。「進入敏感設施往往取決於當地的聯繫人，」
基爾大學安全政策研究所專門研究中國問題、並參與發出警報的安全專家薩拉·基希貝格爾說。「不是所有東西都能通過網絡間諜活動了解到。」
另一位專家、不來梅應用科技城市大學中國中心主任桑德拉·黑普總體上支持城市合作帶來的那種交流，但她警告，就中國而言，需要嚴格的防範措施。
「我們需要與中國進行更多的對話和交流，」她說。「但絕對有必要確保這不會導致敏感信息，特別是可能對中共軍方有用的信息流向中國，尤其考慮到中國攻擊台灣的風險不斷上升的情況下。」
基爾現在是一個特別成熟的目標，基希貝格爾和其他人警告稱，因為朔爾茨總理承諾向德國國防預算注入1000億歐元，這個港口變得熱鬧起來。
着眼於波羅的海另一端的俄羅斯，德國最大的潛艇製造商之一蒂森克虜伯海洋系統公司正在領導一家與挪威的合資企業，建造六艘新潛艇。
這家造船公司在基爾擁有3500名員工，據兩名直接了解情況的人士透露，其管理人員私下承認，他們很擔心。
「看看我們的其他合作夥伴，青島並不適合我們。」反對這一想法的保守派政治人物安東尼婭·格拉格說。EMILE DUC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黑普表示，如果德國對合作關係的推動來自城市層面，那麼它很可能受到中國更高層面的控制，或者至少得到了批准。「總體而言，中方的行動總是比德方更具戰略性。」
兩座城市之間的友誼始於近20年前，當時青島找到基爾，希望基爾能幫助它建造一個奧運會帆船比賽場館。基爾曾在1936年和1972年兩屆德國夏季奧運會上主辦帆船比賽。
「他們告訴我們，『我們沒有船，也沒有人知道怎麼航行——哦，我們也從來沒有舉辦過帆船賽，』」幫助協調基爾市青年帆船項目的烏維·旺格在談到與青島代表當初的交流時說。
基爾幫助青島建立了一個帆船比賽場地，並開展一年一度的「帆船周」活動，600名當地兒童在活動期間學習如何駕駛樂觀級帆船。「基爾可以為我們幫助他們起步這件事而感到自豪，」旺格說。
也有人不那麼喜歡這種友誼。30歲的保守派政治人物安東尼婭·格拉格就是其中之一，她將參加即將舉行的市議會選舉。
當聽說這個計劃後，她去找了媒體，並最終說服她的黨內成員投票反對這項措施，但這並沒能阻止它的通過。
格拉格對這個夥伴關係提出了異議，因為她覺得一個「極權政府」不應該得到城市夥伴關係這一獎勵。
「看看我們其他的夥伴，」她說，「青島根本不合適。」
駛進基爾港的帆船。這兩個城市的合作歷史可以追溯到德國幫助中國同行為2008年北京奧運會建造帆船場地。EMILE DUC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