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圖：張艦元
你印象中的曹操是個什麼形象？是不可一世的奸雄，還是雄才大略的魏武帝，是那個「毋人負我」的冷血殺手，還是橫槊賦詩的一代雄主？
前段時間，曹操墓文物即將集體亮相的報道，讓曹操的形象再次被人們關注。
因歷史形象與文學形象不同，在很多人心中，曹操都不止一面。今天，我們要說的是日常生活中的曹操。
生活中的曹操什麼樣？
建安二十五年的一天夜裏，曹操感覺身體不太舒服。他預感到，自己可能大限將至，於是寫下《遺令》。
英雄一世、已成為魏王的曹操，在這篇遺囑中幾乎沒提什麼天下大勢，也沒有對自己的繼承人、後代寫下囑託，反倒是有些嘮叨地說自己死後要穿什麼、如何下葬、怎麼把薰香分給諸位夫人之類的話語。
曹操是怎麼安排的呢？
首先，自己死後入殮所穿的衣服就用平時的就行了，不要用金玉珍寶陪葬。來殿中哭吊的文武百官，只哭十五聲就可以了；安葬以後，大家就不用再穿着喪服了。
「至於那些婢妾和歌舞藝人，他們都很勤苦，要把他們安置在銅雀台，好好對待他們。」「我遺留下的薰香可以分給諸位夫人，不可用來祭祀。各房的人沒事做，可以學着編織絲帶、做鞋子去賣。我這輩子做官所得的綬帶，都放到庫里。我遺留的衣物、皮衣則可以放到另一個庫里，不行的話，你們兄弟就分掉。」
製圖：張艦元
同年，66歲的曹操去世。
這份曹操臨終前留下的遺囑，似乎和我們印象中帶兵打仗的曹操相去甚遠。你大概很難想像，這個東漢王朝的實際掌控者，在遺囑中會想着建議周圍人死後編絲帶、做鞋子，還要拿去賣。
不過，這或許才是日常生活中的那個曹操。
製圖：張艦元
1生前摳門、死後寒酸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文獻記載中，曹操在生活方面，一直有節儉的名聲。
《魏書》對此有過一段概括：曹操「雅性節儉，不好華麗，後宮衣不錦繡，侍御履不二采，帷帳屏風，壞則補納，茵蓐取溫，無有緣飾」。
如果說，衣服、鞋子不華麗，這還容易接受；帷帳屏風有補丁，這就實在和曹操的身份不符了。
不過，這樣的節儉之舉似乎並非作秀。我們在史籍文獻中，還可以找到更多的佐證。
比如，曹操曾經發佈《內誡令》，告誡吏民和他的家人要節儉。
其中說，「我不喜歡裝飾華麗的箱子……平常所用的就是方形的竹箱，用黑布作套，粗布作里。」「我的衣被都已經使用十年了，年年把它拆洗縫補一下罷了。」
曹操還說：「以前，我在江陵得到的各種花色的絲鞋，把它給了家人。並和他們約定，穿完這些鞋子，不准再仿作。」
魏明帝時，尚書衛覬還在上疏中提到曹操的節儉。
在衛覬的印象里，曹操的後宮「食不過一肉，衣不用錦繡，茵蓐不緣飾，器物無丹漆」。
生前如此「摳門」，就連死後，曹操也要求節儉。建安十年平定冀州後，曹操下令「禁厚葬」。
而就目前公開的曹操墓出土文物來看，曹操死後也確實「寒酸」。考古隊在淤土底層發掘的物品，大多是鎧甲、兵器、玉佩、硯台、書案、棋子一類的生活常用之物，甚至可以說算不得貴重精美。而西晉陸雲所見到的曹操遺物中，甚至還有牙籤一類的物品。
2移風易俗
可曹操為什麼會如此節儉呢？況且漢代奢靡之風盛行，貴為魏王的曹操生活中又何必節儉到要打補丁的程度呢？
這固然與他的閹宦出身相關，但更重要的是源於曹操對當時社會積弊的認識。
西漢以來，國力的日益強盛提供了雄厚的物質基礎。但與此同時，奢靡之風也大行其道。
東漢王符就在《潛夫論》中說，「今民奢衣服，侈飲食，事口舌，而習調欺，以相詐紿，比肩是也。」
同時，百姓婚喪嫁娶也往往耗資巨大。其中厚葬之風尤甚，兩漢帝王更是普遍實行厚葬。
今天的考古發掘讓我們能一睹當年的厚葬之風。最典型的就是曾引起廣泛關注的海昏侯墓。
這座保存較好的西漢大墓，僅出土銅錢就有十噸之多，還有諸多金器、玉器以及其他精美的陪葬品。
此類厚葬之風已遠超一般民眾承受能力。《鹽鐵論》《後漢書》均記載，漢代有因厚葬而導致變賣家產、家業敗落的例子。
及至東漢末年，雖然社會動盪，但不少世家大族依舊奢侈。以出自「四世三公」汝南袁氏的袁術為例，《三國志》就說他「奢淫肆欲，征斂無度，百姓苦之」。
在當時民生凋敝、十室九空、百姓甚至難以果腹的情況之下，曹操所提倡的節儉之風為其子曹丕繼承。
大約在曹操去世七八十年後，西晉太康文學的代表作家陸機在朝廷檔案中讀到了曹操的那篇《遺令》，感慨不已，寫下傳世名篇《吊魏武帝文》。當時三十多歲的陸機覺得，曹操這樣的英雄，臨終時說的卻儘是瑣碎之事。
但，曹操的這些話，又何嘗不是真情流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