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創始人兼行政總裁馬斯克在上海出席特斯拉電動車工廠開工典禮。(2019年1月7日)
特斯拉汽車公司CEO埃隆·馬斯克(Elon Musk)本月為中國網信辦旗下雜誌撰寫的文章最近見諸網絡後,馬斯克遭到輿論討伐。批評者說,以「言論自由絕對主義者」自居的馬斯克為中國網絡審查主管機關發表「軟文」是在配合中共加強其言論審查的合法性,並質疑馬斯克為其在華商業利益向北京過度示好。
網信辦邀約馬斯克執筆
2022年8月,由中央網信辦主管、中國網絡空間研究院主辦的《中國網信》雜誌刊登了署名為「特斯拉公司行政總裁、美國國家工程院院士埃隆·馬斯克」的文章,標題為《相信科技創造美好未來》。
特斯拉CEO伊隆·馬斯克為中國網信辦旗下的《中國網信》撰寫文章(網絡截屏)
在文章中,馬斯克闡述了他對清潔能源、人形機械人、腦機接口、太空探索這四大領域的發展願景,表示「在能源革新事業中,中國企業將是不可忽視的力量」,還呼籲「歡迎而更多志同道合的中國夥伴和我們一起,投身於清潔能源、人工智能、人機協同乃至太空領域的探索,共同創造值得期待的明天。」
值得一提的是馬斯克在文章開頭的表態。他說,「感謝《中國網信》雜誌的邀約,很高興能與中國朋友分享我對科技與人類願景的一些思考。」彭博社報道說,特斯拉中國公司的發言人證實是馬斯克本人撰寫的這篇文章。
中國事務專家、《北京之春》榮譽主編胡平說,可以判斷馬斯克是在中國網信辦的邀約下寫貢獻這篇文章的。胡平說:「應該說是中國網信辦邀請的,因為如果他僅僅是想在中國的官方媒體上發表文章,那麼他完全可以選擇其他的一些刊物。」
一份只有紙質版的「權威」網絡信息刊物
諮詢機構策緯諮詢(Trivium China)科技政策研究主管凱娜(Kendra Schaefer)在推特上分析說,《中國網信》的前身是中國網信辦主管的《網絡傳播》雜誌,今年3月更名。
在《中國網信》的創刊號中,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辦公室主任、中國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主任莊榮文說,要突出這一期刊的「政治性」,要「堅持政治家辦刊原則,牢牢把握正確的政治方向、輿論導向、價值取向」,「始終在政治立場、政治方向、政治原則、政治道路上同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
創刊號還以大篇幅發表了「習近平總書記掌舵領航網信事業發展紀實」。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作為中國「網信領域的綜合性、權威性期刊」,這份刊物目前只有紙質版,不提供完整的網絡版。
現居紐約的《北京之春》榮譽主編胡平說,馬斯克在《中國網信》上發表文章「非常不妥」。他對美國之音說:「因為中國的網信辦就是奧威爾這本《1984》裏頭的「真理部」的一個部門。你為這麼一個部門去寫文章,那表示是對『真理部』這種政權職能的認可,所以這是非常不妥當。」
「而中共現在這種在用網絡技術它所實現對人的這種嚴密的控制,甚至已經超過了奧威爾《1984》所描繪的那種狀況。」胡平說。
「言論自由絕對主義」撞上中國審查機關
個人資產全球排名居首的馬斯克自稱是言論自由的絕對主義者(absolutist)。他認為傳統媒體和推特等社交媒體平台走入了言論審查的誤區,並曾提出要以440億美元收購推特,但在7月宣佈退出收購這一收購案。
「對於一個經常談論言論自由問題來說,(馬斯克)與北京的中共的審查者走得太近了。」美國外交政策委員會研究員米高·索博利克(Michael Sobolik)在推特上說。
美國時事評論員、《中國即將崩潰》一書作者章家敦(Gordon Chang)認為,中國網信辦希望借馬斯克的文章增加其網絡審查制度的合法性。
他對美國之音說:「埃隆·馬斯克不應該為中國網信辦的雜誌撰稿。他們是互聯網審查者。馬斯克說他是一個言論自由的絕對主義者。他所做的是使中國的審查制度合法化,這在各個層面都是錯誤的。」
馬斯克多次讚揚中共 特斯拉中國處境微妙
馬斯克從未避諱向中共當局示好。他曾多次在推特上讚揚中國政策。今年五月,馬斯克讚揚中國在可再生能源與電動車研發上處於世界領先地位。此前,他還稱讚了中國年輕人工作努力,說他們常常熬夜到凌晨三點,並批評美國人不願上班。
去年,馬斯克在中國政府主辦的2021年世界互聯網大會烏鎮峰會上發表視頻講話。這一同樣由中國網信辦參與主辦的峰會推行中國的「網絡主權」互聯網治理模式,被許多網絡自由倡議者視為對民主國家網絡秩序的威脅。
同樣受西方人權活動人士詬病的是,在美國《防止強迫維吾爾人勞動法》生效後,特斯拉仍執意在2021年12月31日宣佈其在新疆烏魯木齊的門店開業。美國伊斯蘭關係委員會(The Council on American Islamic Relations)批評此舉是「支持種族滅絕」。
德國外交關係理事會(DGAP)技術與全球事務負責人泰森·巴克(Tyson Barker)在談到馬斯克對網信辦刊物撰文時對美國之音說:「看來他是在試圖討好(中國)當局,中共當局可以把網絡安全作為限制特斯拉市場准入的手段,並迫使特斯拉在中國加強本地數據管理。」
在馬斯克的種種示好之下,中共政府對他麾下的特斯拉給予了許多優待。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是中國第一家外商獨資整車製造企業。2019年,中共政府特批獲准特斯拉在上海中心地段廉價使用土地、獲取低息貸款和稅收優惠。今年,特斯拉因上海抗疫封城政策在3月底停產後不久,入選了上海市復工復產「白名單」行列。
《華爾街日報》去年曾報道說,知情人士透露,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將馬斯克視為一個對任何國家都沒有傳統政治效忠立場的特立獨行者,並將特斯拉視為可以讓中國成為新能源汽車強國的先鋒。
評論:馬斯克明知故犯 中國網絡環境已不同以往
西方科技巨頭屢向北京示好,以打開中國市場,但成果各不相同。曾被中國媒體稱為「中國女婿」的臉書公司創始人扎克伯格,即便在2016年受到了當時主管意識形態工作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書記處書記劉雲山的接見,也未能讓臉書平台打入中國大陸市場。
胡平說,馬斯克此次配合網信辦宣傳工作,犯下的「錯誤」和早期美國科技企業對華接觸作法還有所不同。
他說:「因為那個時候他們還真的是對中國互聯網、在中共控制下的互聯網的性質認識不清楚,還抱有許多幻想。那麼到今天,特別是網信辦這樣的一個部門在中國代表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應該是已經非常清楚了。」
不過,馬斯克的「中國之路」並未一帆風順。
據路透社報道,自7月1日起,特斯拉電動汽車將無法在北戴河地區內行駛。外界當時猜測中共中央北戴河辦公會議即將舉行,有關禁止特斯拉的決定凸顯了中共當局對特斯拉技術保密和安全性的不信任。
另外,馬斯克在《中國網信》發表的文章中並未提及的衛星互聯網星鏈(Starlink)項目最近屢屢被中國軍事分析人士視為威脅。
《解放軍報》今年5月發表文章說,星鏈可能成為「美國稱霸太空的『幫凶』」。中國《現代防禦技術》也在近期發表研究人員的分析說,中共需要針對星鏈採取應對策略,可以採用「軟殺傷與硬殺傷相結合的方式,使部分『星鏈』衛星喪失功能,破壞星座運行體系」。
章家敦說,馬斯克涉足中國市場從一開始就存在問題,中共對馬斯克的影響力可能進一步深入到包括其經營的私營衛星發射服務SpaceX等美國科技領域。
「我認為(美國)國會應該審視他與中共的關係,尤其是因為他不僅擁有特斯拉,還擁有SpaceX。SpaceX對美國的太空努力至關重要,人們擔心的是,北京將利用其對特斯拉的影響力來獲取信息或影響馬斯克在SpaceX上的決定。」章家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