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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旋律紅歌里的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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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成長環境,已經稱得上「根正苗紅」了,再加上中學時因為嗓音條件出色,王菲入選了中央電視台銀河少兒藝術團,早早地就進入官方宣傳系統了。14歲的王菲在央視唱《大海啊故鄉》、《小百靈之歌》時,那姿態那表情,活脫脫就是少先隊大隊長的標準形象啊。

兩年前王菲版《我和我的祖國》上線時,我就想寫寫王菲和紅歌的關係,無奈那時我正在新疆長途旅遊,只好作罷。

最近接連聽了王菲為大灣區中秋晚會唱的《灣》和為電影《我和我的父輩》唱的宣傳曲《如願》,感覺這個題目到了更適合發揮的時機。

菲迷都知道王菲現在很懶的,一年也就營業個一兩回,所以看樣子今年的營業時間在十天之內就算是滿額了,再看到她就得等明年了。而我掰着指頭數了一下,這幾年她出來唱的歌里,主旋律歌曲所佔的比例越來越大——

《我和我的祖國》和《如願》,都是實打實的愛國題材。

《灣》這首歌本身沒有那麼明顯,只是借鑑了一把南粵小調唱了唱萬家燈火,但結合歌曲背景,就是給粵港澳一體化的大灣區唱頌歌呢。

還有和那英一起為電影《奪冠》唱的主題曲《生命之河》,《奪冠》也可以算主旋律電影,所以相應地《生命之河》也就有了幾分主旋律色彩。

兩年之內,四首作品,全都有着深深淺淺的紅色基因。

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樣,雖然知道王菲也唱紅歌,而且還唱了不少,但每次聽她新唱一首紅歌,都還是會和第一次聽一樣詫異。因為總覺得王菲的聲音氣質,和通常意義上的主旋律紅歌,幾乎是水火不容的兩極。紅歌需要的是熱烈,王菲的聲音卻是清冷的。紅歌要展現的是「大我」,是浩浩蕩蕩的集體情緒;王菲自己的多數代表作唱的卻是「小我」,是細細渺渺的私人情緒。紅歌的演繹通常是程式化的,要安全,要穩重;王菲卻是一個以音樂形式豐富多變見長的歌手。王菲和紅歌,怎麼能揉到一塊兒去呢?

可結果就是,這倆不但揉到一塊兒去了,宣傳效果似乎還很不錯。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上映時,這首老歌出了兩個翻唱版本,一個是王菲唱的,另一個是韓紅唱的。我在新疆旅行時,就聽到景點大喇叭里放了韓紅版。但在網絡上更受歡迎,討論度更高的,明顯是王菲版。

韓紅看似更適合唱紅歌,但那種唱法太傳統,太氣壯山河了,只見祖國,但感受不到「我」。而王菲每一句都是「我」,是「我在看到」,「我在感受」。

上面老想找王菲唱這類歌,不知是否就出於這種考慮:想讓紅歌能軟下來,柔起來,唱進人心裏。現在硬紅歌已經越來越不討喜了,宣傳工作只能進入「軟紅歌」的2.0時代。

在王菲的整個歌手職業生涯中,唱紅歌畢竟還是不常有的罕見之事。上一個密集唱紅歌的時間段,還是97香港回歸前後,比如她和一大排風格八竿子打不着的歌手合唱《明月出香江》,第一句一出,清清亮亮穿透力極強,和後面的歌手一比仿佛根本不在一個世界。

另一場慶回歸晚會上王菲還唱了《洪湖水浪打浪》,這段視頻是菲迷考古的必經之路:

香港同胞慶祝建國49周年晚會上,王菲和張學友一起唱了一首《長城謠》,我小學時音樂課上學過這首歌。

那段時間正是王菲事業上如日中天之時,從香港,紅到台灣,再到紅遍中國大陸,直到成為亞洲天后。她的媒體形象時尚百變,她的專輯和所有最先鋒最具才華的音樂人合作,唱遍了當時最前衛的各種曲風,聲音也能隨着歌曲風格變來變去,可以乾淨、纖細、縹緲,也可以迷幻、冷硬、頹喪。那個時候,王菲就代表着「酷」、「自我」、「個性」、「愛誰誰」。再加上她自己寫的那首《出路》裏明確表示了「我不喜歡政治」,以此和那幾首紅歌相比照,詫異感就會來得更猛烈吧。

可是如果把時間線放得更久遠,回過頭去看王菲的整個履歷,看她的成長環境,她的家世背景,就會發現,紅歌之於她,好像也不是那麼那麼的突兀。王菲成長於上世紀的七十年代,母親夏桂影那時候是北京煤礦文工團的一名女高音歌唱家,工作中一定經常唱紅歌,在家裏肯定也沒少放紅歌。《洪湖水浪打浪》應該就是王菲少女時代的生活背景音之一,加上這類歌旋律還挺優美,對其有感情也是很自然的,至少不會排斥吧。

小王菲在媽媽懷裏

這個成長環境,已經稱得上根正苗紅了,再加上中學時因為嗓音條件出色,王菲入選了中央電視台銀河少兒藝術團,早早地就進入官方宣傳系統了。14歲的王菲在央視唱《大海啊故鄉》、《小百靈之歌》時,那姿態那表情,活脫脫就是少先隊大隊長的標準形象啊。

大家在分析王菲為什麼能成為華語樂壇經久不衰的大天后時,重點一般都放在了她成年後從北京去香港、去美國,放眼全世界文藝前沿並快速領悟消化吸收的能力,卻往往忽略了她的起點。是,王菲兼容並包的能力是很強,但她兼容的不只是外面的那些舶來文化,同時她還能向內兼容,最本土的那套底層邏輯她也能心領神會。從外面學來的那些,決定了她能達到的藝術高度和深度。而掌握國內這一套話語系統,決定了她能輻射的廣度,以及在線的時間長度。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代大背景下,就更是如此。

不過,與其說王菲需要唱紅歌,倒不如說紅歌需要王菲這樣的人來唱。事到如今,要在華語樂壇找到一個地位夠高、知名度夠響亮、影響力夠深遠,能夠輻射各個年齡各個地域各個階層的聽眾,願意去唱紅歌,唱了又能讓人聽進去的歌手,除了王菲,還能有誰呢?

所以說,王菲唱紅歌,看起來是讓人詫異的組合,其實卻是相互成全,今時今日只能走到這一步。

王菲曾經有句名言,「現在我最大的煩惱就是太紅了」。二十多年之後,有人對這話作出新的解讀:王菲現在最大的煩惱還是太紅了,只不過此「紅」非彼「紅」。

但這樣的問題很有可能只是一廂情願。有些歌迷總是喜歡在王菲身上投射自己的想像,就像塑一座金身,覺得她應該這樣,而不應該那樣。可王菲又總是親手將金身打破,變化無形,在相互矛盾的各種極端之間輕飄飄來去。你覺得她的變化是迫於壓力,可她或許只是隨心而變,並無掙扎,畢竟她曾經說過,要「放棄一副看透了的樣子,永遠別想脫俗」,她還說,「不應拘泥於形象,無論所謂的形象曾經給她帶來過甚麼。要自然,不要刻意地自然。要恍惚地面對世界,筆直地面對自己。」

這樣的話,也會看得人一陣恍惚,分不清她到底是脫俗了還是沒脫,是看透了還是不想看透,是有原則還是沒原則。

我只確信一點的是,王菲做任何事,姿態看上去都是輕鬆的,而現在,她輕輕鬆鬆地唱着紅歌,從最酷的亞洲天后向內轉身,成為一名影視歌曲專業戶和晚會歌手,就像她年輕時在中國大陸最紅的李谷一或者毛阿敏那樣的歌手。她就是從那個起點出發的,曾經她走出過很遠很遠,現在她又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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