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女員工遭性侵中國職場「酒桌文化」引眾怒
自由亞洲電台製圖
中國電商巨頭阿里巴巴傳出女員工遭性侵事件。在女方提出指控的第十三天、事件在中國互聯網曝光引發眾怒的第二天終於有了進展。阿里宣佈開除涉事員工、處分一名高管，另有兩名高管引咎辭職。與此同時，中國職場的性別平等的問題,以及酒桌文化的惡習，正在中國互聯網引起共鳴與怒火。
「阿里男高管，強姦女下屬，公司無人問管!......」8月6日，在杭州阿里巴巴總部八號樓、人聲嘈雜的一樓食堂，一位穿着黑色洋裝的女員工拿着喇叭及宣傳橫幅，聲嘶力竭地大喊着。
這位女員工表示，自己在7月27日濟南出差時，被要求陪客戶喝酒後遭猥褻，被灌醉後，又遭公司領導性侵。
事件發生後，這位女員工通過報警立案、及公司內部的申訴都沒有結果。阿里內部甚至以「考量女員工名聲」為由，不願開除涉案高管，最後還把女員工移出群聊。
「至此，我徹底心如死灰。」女員工在長達十一頁的指控書中寫到，她決定公開事件始末。這一長篇遭侵犯而維權未果的心路歷程，先在阿里巴巴內網流轉，最後在8月7日被廣傳到中國的各大互聯網平台，引起眾怒。超過六千名阿里員工加入了聲援女員工的倡議，要求公司解決制度問題。
8月9日，性侵事件發生後的第十三天。阿里巴巴執行長張勇宣佈了針對「女職員被侵犯」的階段調查結果和決定:兩名高階主管辭職、阿里巴巴首席人力資源官記過處分，涉嫌性侵的男性職員被辭退，永不錄用。
張勇還宣佈阿里的三個反思行動，包含公司內部的性騷擾培訓及建立舉報通道、邀請專家建立相關反性騷擾準則、以及反對「醜陋的酒桌文化，不分性別」。
事發地點濟南警方8日表示，正在對這名員工指控受到侵害的情況進行調查取證。
「給你們送了一個美女來！」缺性平機制和性別意識的中國職場
阿里做出處置決定距離女員工報警已過去十三天，距離性侵事件公諸網上引發大規模輿論關注僅一天半。
在紐約的非政府組織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中國部研究員王亞秋說，這反映了整個系統的大問題。「到現在才看到結果，還是因事情被搞到微博上，否則不要說現在，可能永遠都看不到結果。這說明中國的公司文化缺乏對性騷擾的處理機制，也缺乏性別意識。這是很普遍的中國公司文化。」
根據這名阿里女員工的敘述，她被直屬上司、一位名叫王成文的經理要求出差。飯局上，上司跟客戶炫耀，「看我對你們多好，給你們送了一個美女來」，還向客戶強調女員工酒量特別好。女員工回憶，吃飯期間，她不敢拒絕各種冠冕堂皇以工作的名義的勸酒，不久後就醉酒無意識了。隔天早上，她在酒店房間赤裸地醒來，只模糊地想起片段，主管王成文一直在親她摸她。
女員工隨即報案，警方調出事發酒店的監控錄像，發現王成文四次進入女員工房間，其中一次在房內待了二十多分鐘。女員工寫道，王成文向警方否認強行親吻和撫摸她，反稱是她主動發生性行為。
紐約大學和一個國際勞工組織聯合在今年六月發佈的報告發現，中國職場性騷擾在維權上困難重重，阻礙之一在於中國法律體系的不完善，包含對性騷擾定義的不明確，過分依賴難以採集或保留的物理證據，以及缺少對僱主的責任追究，和對受害者的補償。
缺乏性平保障機制、缺乏性別平等意識的中國職場，成為不當性騷擾行為的場所。
「為什麼這件事情搞到網路上去，馬上這麼多人有反應，因為你只要在中國生活過，幾乎都有這種經歷，在職場被叫『美女』、被叫去『陪酒』，即使沒有像她(阿里女員工)這樣被性侵，但都能(對相關的情況)感同身受。」王亞秋告訴本台，阿里事件引起的中國輿論怒火，很大一部分也來自發端於美國、反擊性騷擾的#MeToo運動的延續。
中國阿里巴巴公司的一棟辦公樓（路透社資料圖）
抵制職場酒文化
在過去這個周末，中國社交媒體湧入對阿里事件的憤怒情緒。至截稿，「阿里女員工被侵害」的熱搜瀏覽量已超過八億。網民不僅對中國最大電商公司阿里巴巴的處理方式不滿，有更多女性更是站出來開始分享自己的經歷，抵制職場的酒文化。
「我特別討厭這種酒桌文化，對男生也好、對女生也好，對女生就是灌酒。你不想喝，他就說這個職位招女員工，就是要求要喝酒的呀。我原本的公司就是這個樣子，我領導曾跟我說，你又不能喝酒，我招你來幹嗎？」曾在一家建築事務所擔任會計師的雲小姐回憶自己過往的經驗，她堅決支持阿里女員工，絕對抵制職場酒文化。
「(面對中國職場酒文化)我一開始以為受邀是領導給的機會……，等我自己出社會一段時間才知道，酒場喝酒不等於職場上升。」在北京科技業工作的呂小姐說，整個周末微信群里都在討論着這件事，對中國職場女性來說，這些細節「太有共鳴了」。
在廣州從事設計工作的林Elyse也說，讀着阿里事件讓她「氣壞了」，讓她想起還是初階員工時被勸酒的經歷，更讓她覺得大眾對此事表達支持與發聲非常重要。「我覺得這點非常重要，尤其是當我們這代女性越來越多人做到企業的中、高層之後，如果我們不去發聲、不去制止這些職場上的潛規則、性騷擾，未來女性的環境只會越來越糟糕，那我們就是沉默的幫凶。」
「這幾年的經驗看來，發聲是有用的。」從事性別研究的紐約州立大學水牛城分校的董亦歌(Yige Dong)教授告訴本台，「從吳奕凡事件以來，我覺得新一代的女網友完全明白，這種醉酒文化的性關係，是沒有先取得性合意(sexual consensus)的。這種討論及#MeToo(運動)的發生，是讓社會裏的人都有了一個新的意識和覺悟。這是好事。」
在長篇自述文里，阿里女員工最後寫道，「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是豁出去的決心。反正我會抗爭到底！永不屈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