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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英國人:積極右轉,向帝國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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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普說要美國優先,英國人說不和歐盟玩了。表面上這是一股反全球化的浪潮,本質上這是一股反帝國的浪潮,是向"大政府,高管制,多種族,毀自治"說不的浪潮。以美英為軸心的,引領了世界潮流200年的盎格魯-薩克遜文明,在全球化大潮鋪天蓋地而來之際,突然反潮流而動,其中蘊含着決定人類未來命運的生死決鬥。

很多年前,熊叔看到一個詞叫「小確幸」,它非常適合普通升斗小民的生活狀態。小小確定的幸福,沒有遠大理想,沒有宏大敘事,更沒有世界大同的夢想。

如今,脫歐回到過去的小日子正深入英國人的內心。在上周進行的英國地方選舉中,選民把更多的票投給了保守黨,用選票表態,英國人選擇了小確幸。

保守黨控制了63個地方議會,從工黨手中搶來了13個;地方議員贏得了2345席,增加了235個,選票洶湧地右轉,保守勢力再一次取得了勝利。

這是英國保守黨自從2015年以來取得的第5次勝利,1次脫歐公投,3次大選,還有這次地方選舉。

從左至右,自民黨艾德·戴維、保守黨鮑里斯·約翰遜、工黨黨魁斯塔默。

熊叔早就說過,世界的右轉是從2016年開始的,這一年發生了兩件大事,一個就是英國脫歐,另一個就是川普當選美國總統。

川普說要美國優先,英國人說不和歐盟玩了。表面上這是一股反全球化的浪潮,本質上這是一股反帝國的浪潮,是向"大政府,高管制,多種族,毀自治"說不的浪潮。

以美英為軸心的,引領了世界潮流200年的盎格魯-薩克遜文明,在全球化大潮鋪天蓋地而來之際,突然反潮流而動,其中蘊含着決定人類未來命運的生死決鬥。

有人可能會說,熊叔你是不是又在危言聳聽,好吧,且讓熊叔從頭給你捋一下,英國人是怎樣走向歷史的「反動」的。

約翰遜和川普都不是省油的燈,一起推動了歷史大變革。

01

英國工人階級反了

5月6日的英國地方選舉,是疫情爆發之後,英國第一次選舉。在打了50%疫苗之後,英國的疫情大幅萎縮,選舉終於可以舉行了。

周五早晨,哈特爾浦(Hartlepool)的太陽照樣升起,它的結果最早揭曉,而且結果還將預示着選舉的走向。

為啥哈特爾浦那麼重要呢?首先這裏選的是下院議員,另外這裏從1953年以來都是工黨的地盤。只是這次事情發生了一些變化。

在補選中,保守黨候選人以15529票贏得壓倒勝利,工黨8589票。這個號稱工黨堡壘戶的英格蘭東北部城市終於陷落了。

這是一個以造船業為主的老工業地帶的小城,隨着老工業的崩壞,哈特爾浦顯得那麼破敗,失業率高達10%,貧困率全國最高,社會服務陷於停頓,區內維多利亞時代的老房子也在崩壞。

哈特爾浦是眾多全球化受害者中典型的小城。

這樣的小城在英格蘭東北部有很多,主要分佈在約克郡,威爾斯東北和英格蘭北部地區。

這裏在歷史上傾向於支持工黨。以傳統工業為主,有大量以工人階級為主的選民群體,被稱為「紅牆地帶」,是工黨的老根據地。

英國工黨的興衰和「紅牆」有很深的關係,但是這個根據地,到了2021年的暮春,終於要崩盤了。

隨後全國的大選結果出爐,保守黨擴大了在全國的優勢,從工黨手中多搶來了13個地區控制權和235個議席。

工黨的慘敗不僅僅是一場政治遊戲,更體現了英國人心深層化的轉變,保守黨在取得中央之後,又佔領了地方。

為什麼敗得如此慘,很多政論家對此語焉不詳,有的人說是工黨改革不夠徹底,比如在上屆領導科賓奉行的極左政策丟失了大量選民,現階段的黨魁斯塔默爵士並沒有做出特別的變化。

地方選舉結果,保守黨第一,依次工黨、自由民主黨、綠黨,工黨的頹敗並無任何逆轉。

像新冠疫情,對當屆政府都是壓力極大的危機,健康、人命、經濟,每一處的處理稍有差池,都會在選民里丟分。

像西班牙的左翼政府,採取比較嚴格的封禁政策,導致大量小店關門,重創了西班牙經濟。在野的右翼人民黨利用這樣的機會,大肆抨擊執政黨,從而在馬德里大區主席選舉中取得了巨大勝利。

反觀英國,此時是工黨在野,作為左翼政黨,全世界左翼政府都主張封禁,主張人命第一,不考慮經濟。

所以,當約翰遜政府採取的封禁政策,工黨多數予以配合,沒有利用民眾反感自由被剝奪的心理進行反擊。

這就是左翼政黨的困局,自己拉出的屎,再臭也得吃下去。

當2016年伊薩克·汗,這位印巴裔人士成功成為倫敦市長後,英國左翼還着實慶賀了一把,他們終於攻克首都了。

但另一邊他們卻失去了工人階級,紅牆地區發生的變化和美國一樣,來自鐵鏽地帶的產業工人正在傾向於共和黨。

工黨之於民主黨,保守黨之於共和黨,在英國形成了交換,就如圍棋一樣,工黨開始佔領城市,保守黨佔領了鄉村。

可以肯定地說,英國已經完全右轉,並且是不可逆轉的趨勢,那麼這種趨勢到底為什麼發生的。

北部一排紅色區域歷來是工黨票倉,被稱為「紅牆」,如今紅牆正在崩塌。

02

英國人拋棄了帝國

2019年,英國拍了一部關於脫歐公投的電影——「脫歐,無理之戰」,由熊叔喜歡的卷福主演。在這個電影裏,導演用一段激烈的蒙太奇告訴人們,英國人想脫歐到底為了什麼。

脫歐的故事,要從2015年英國大選說起,那一年的大選之前,是保守黨與自由民主黨組成的聯合政府。

自從1999年歐洲單一貨幣,歐元上線以來,正是歐盟日益上升,全球化浪潮席捲全球的16年,產業鏈向人工更便宜的地方轉移,歐盟帶來了廉價勞動力。

英國人和世界上許多發達國家一樣享受着全球化的利益,比如物價低廉,但他們也因此承受了製造業空心化的惡果,美國出現了鐵鏽帶,英國的曼徹斯特、伯明翰這些工業區也逐漸沒落。

英國人對歐盟越來越不信任,在2014年的歐盟議會選舉中,獨立黨成為英國的第一大黨,英國人把獨立黨的人選進了歐盟議會,這是一個強烈的信號。

2015年,保守黨黨魁卡梅倫放出了狠話,如果他當選,就會在英國啟動脫歐公投。

儘管卡梅倫本人是留歐派,但他知道保守人群中許多人需要脫歐的議題,他的如意算盤是,先以公投為誘餌上台執政,再通過公投否決脫歐,完美。

為了脫歐,保守黨填進去兩個首相,卡梅倫和梅姨先後因此而辭職。

即使有很多脫歐的跡象,但2016年的公投在留歐派看來並沒有什麼問題,2015年6月民調顯示43%希望留歐,支持退出的只有36%。

當問到如果英國與歐盟重新議定歐盟成員國的條件,讓英國的利益得到保障時,超過50%的人表示他們會支持英國留歐。

當時有140名國會議員,包括時任倫敦市長的鮑里斯·約翰遜也在其中,這與600人的國會議員比起來,聲勢也不太強大。

但是,脫歐派利用那些因為歐盟失去了工作,且不被留歐派關注的下層人群,就如電影裏所說的,這樣的人有300萬。

被忽視的選民,決定了歷史。

結果現在都知道了,英國人幾乎傾巢而出,投票率超過70%,脫歐派以130萬票的優勢獲勝。

這個結果可以視為「打響了反全球化的第一槍」,同樣反全球化,主張美國優先的川普還要等半年之後才勝選上台。

只是當時許多人都沒有意識到英國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要求脫歐。

作為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盎格魯-薩克遜軸心文明的起源者的英國真不是浪得虛名。

對於歐洲,英國人的反對集中在了經濟、移民、集中的權力機構三個重要方面。

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下,英國人看到了歐盟被德國央行左右的一極霸權,意大利、西班牙、希臘等南歐各國急需經濟救助,但在德國央行的壓力下,在政治上卑躬屈膝。

土耳其加入歐盟的傳言讓英國人驚恐不已,他們仿佛已經看到大量持有土耳其護照的人堂而皇之地進入英國。

最後一點是對統一的權力機構的不信任,歐盟的政治機構層巒迭嶂,歐盟理事會、歐盟議會,充滿了權力集中企圖的機構,正在讓歐洲走向帝國化。

歐盟有着神聖羅馬帝國的底子,以德國為首的大陸國家,充滿了帝國的遐想——歐洲發達國家的聯邦,各民族的融合,從而獲得某種強大的力量。

19世紀的大英帝國,每天從早到晚太陽不落,然而並沒有卵用,最終還是分崩離析。

但這種帝國化的企圖,英國人並不稀罕,這也是他們祖輩玩剩的,大英帝國早已解體多年了,再讓英國人鑽入德國央行控制的「神聖羅馬帝國」,實在沒什麼吸引力。

帝國意味着融合,融合意味着集權,集權催生更大的野心,帝國總會以各種各樣的形態復活。

在歷史上那些大帝國,無論是羅馬、拜占庭、奧斯曼、德意志帝國,無一不是因為野心與集權導致了無限制擴張。

但帝國的弊病也是顯而易見,帝國內部三山五嶽,不同種族,不同膚色,不同宗教的人群聚集在一起,眾口難調。其興也速,其亡也忽。

帝國還代表了專制,集權,本來民主的羅馬因為擴張走上了獨裁,帝國的最終形式,都要剝奪人的自由,這是某種宿命。

英國是自治傳統最深的國家,盎格魯-薩克遜文明正好與集權帝國背道而馳。背棄歐盟就是反對帝國,對英國人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選擇。

那麼,英國人又是怎樣發現了自己應該跑路了?

在《脫歐之戰》中,卷福是競選經理,他讓手下找到英國給歐盟錢最多的一周3.5億英鎊,做成海報。

歐盟里有許多窮兄弟,這就意味着,人均GDP4.2萬美元的英國人,要拿出更多的稅金支付歐盟的入場費。

在2015/2016年,也就是脫歐鬧得最厲害的時候,英國的淨貢獻額為107.56億英鎊,就算沒有3.5億,一周2億英鎊也是有的。

只是英國的醫療系統(NHS)在這次疫情衝擊下,承受了巨大壓力,重症病床頻頻告急,導致英國制定的策略只能壓低感染峰值,甚至一度期望自然群體免疫。

錢到用時方恨少,在自己的社會系統尚有缺陷的時候,為什麼還要英國人為其他人負責,僅僅是為了政治家們胸懷天下,世界大同的宏願嗎?

世界上任何人,輪到自己真的有一頭牛的時候,都不會這樣想了。反過來,回到家裏,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成為了英國人最理想的狀態。

英國人的「小確幸「是與左派的人類大同的宏大敘事完全向左的思路,只是這次,英國人決定不再為人人平等、消除貧富差距的偉大理想買單了。

03

盎格魯-薩克遜文明的逆潮流而動

前天,英國新一屆國會開幕,剛剛失夫寡居的英女王伊麗莎白,克制着自己的悲痛前往英國國會做了開幕致辭。

按照慣例,英女王拿着內閣給她準備好的演講稿給大家講了一下,未來英國的大政方針。

醫療、健保、發展經濟,然後還有氣候問題,這些給人感覺都是規定動作,但過去熊叔說過,英女王講話(首相的手筆),絕不會無的放矢。

接下來,女王口風一轉,提出了將「加強和更新民主和憲政」。她說,政府將引入一項法律,以確保選舉的公正,保護言論自由,恢復行政、立法和法院之間的權力平衡,包括《選舉公正法案》、《高等教育(言論自由)法案》、《司法審查法案》、《解散和召集議會法案》。

顯然,這些法案針對了美國最近發生的事,強制英國選民在大選投票時證明其身份,需要出示帶有個人照片的身份證件才能進行投票,以此確保選舉的公平公正,防止舞弊。

並且在高等教育中針對美國的經驗進行一些反制措施,預防政治正確控制教育系統。

英國在政治上的確更加老練,英國人對於最近席捲美國的政治正確、取消文化保持了高度警惕,畢竟他們的美國王子妃已經拐跑一個王子。

這種警惕也直接影響到了人民的政治取向。工黨議員,前影子國防部長哈立德·馬哈茂德(KhalidMahmood)哀嘆:「倫敦的資產階級(倫敦地區贊成全球化的左翼選民),已經被社交媒體上的激進分子裹挾,控制了我們的黨。」

來自於巴基斯坦的馬哈茂德是一個穆斯林,但就連他都對英國逐漸抬頭的身份認同、取消文化等的左翼思潮產生了懷疑。

他說:「當然,他們的想法很好,但他們的政治,過於沉迷於身份,分裂,甚至是技術烏托邦主義。他們與加利福尼亞上流社會更類似,而與哈特爾普爾投票的人差別更大。」

馬哈茂德非常準確地說出了目前英國左派的問題,他們脫離了原來的勞工階層,痴迷全球化,痴迷遠大的人類大同。

馬哈茂德批評他們,把精力花費在試圖推翻丘吉爾雕像上,而不是「幫助人們在世界上振作起來」。選民的愛國主義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倫敦的「資產階級」是最擁抱全球化的人。

許多政治評論者,或者議員總是從經濟上尋找問題的結症,但他們忘記了大部分英國人在過去十幾年的確享受了全球化的紅利,但為什麼人們還是要堅決脫歐?

英國很少有政治家如馬哈茂德那樣發現問題的實質——美國那些左派議題已經把盎撒老大哥的英國人民嚇壞了。

工黨貌似還不能適應人民的心態轉變,更不願意向脫離全球化方向順應民心,那麼在他們適應之前,保守黨將會繼續執政。

讓英國左派更失望的是,當初他們警告人民群眾的,脫歐損害經濟利益的說法並沒有成立,英鎊在脫歐之後並沒有意料中的暴跌,對美元、歐元等主要貨幣,英鎊分外堅挺。

過去在人們與政客的認知中,年輕人更傾向於左派觀念,在英國,千禧一代(80後、90後)圍繞「文化大戰」問題,特別是移民,種族,性別和性取向以及英國退歐的問題更加左傾。

千禧一代根本不甩英國的民族傳統,而更受電影、視頻博客、流行音樂、廣告商和教育系統等國際思想的影響。

但到了Z世代,也就是95後到00後這批人卻逐漸趨於保守,這也反映了英國人某種趨勢。

英國z時代支持工黨的比例逐年下降。

2015年英國脫歐衝擊發生之前,一名18歲的年輕人有73%的機會投票贊成左翼政黨,而2019年這樣做的機會只有67%。

研究年輕人政治取向的倫敦大學伯克貝克分校的教授埃里克·考夫曼認為,Z世代的年輕人對政治正確非常敵視,這導致了年輕人逐漸趨於保守。

熊叔聽說,近期看現象,中期看趨勢,遠期看結構。

那麼無論是近期的選舉現象,還是中期在脫歐、經濟獨立方面的趨勢,英國都明確顯示出向右轉的傾向。

傾向保守,向帝國說不,是目前英國的大趨勢,是否再導致Z世代年輕人進一步右傾,從而產生年齡結構上的轉變,正是未來五到十年可以觀察的前景。

至少就目前而言,在全球化、政治正確的滔天巨浪中,作為盎撒文明老大哥的英國已經停住了腳步。

這股由脫歐與美國優先形成的逆流,將推動一場深刻的社會運動,未來如何,非常好看。

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勞恩(右):不多坐會?約翰遜:不了,您先忙,我還要回家抱孩子。(設計台詞)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萬維讀者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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