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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述之33年的流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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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述之回憶錄》問世

今年,香港天地圖書出版了《彭述之回憶錄》,上卷是《中國共產主義的起飛》,下卷是《中國第二次革命和托派運動》。兩大卷書近一千頁。

一九八五年我與王滬寧從中國到法國訪問,在巴黎見到一位叫程映湘的人,知道程映湘是彭述之的女兒,而彭述之是中國共產黨的創建人之一。回到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外事局告訴我,彭述之是一個托派分子。

六四大屠殺」後,我與妻子高皋流亡法國。前年從美國重訪巴黎,又見到程映湘和她丈夫Clande Cadart(高達樂)。與三十年前相比、巴黎的街道、巴黎的咖啡店、程映湘的家、通往她家的電梯,幾乎沒有變化,而程映湘、高達樂兩人已是年近九十的老人了。他們家中到處是為寫作用的成堆成堆的各種舊報刊,兩人還在不停地寫作,這部《彭述之回憶錄》是彭述之口述,由程映湘編撰了中文本、高達樂和程映湘翻譯成法文出版的,今年香港出版的是中文版。

讀《彭述之回憶錄》,我首先關心的是,一個中國共產黨的創建人在共產黨掌握政權後是怎樣流亡的,而程映湘是怎樣隨同她父親到巴黎的。

始終堅持他的托洛茨基主義信念

彭述之比毛澤東小一歲。一九二一年中國共產黨成立後,彭作為中共最早黨員之一被派往蘇聯留學,先後在莫斯科紅軍大學和東方大學學習。一九二四年,彭述之以中共中央代表的身份和李大釗一同出席了共產國際五大。是中共莫斯科支部負責人之一,彭述之與瞿秋白、羅亦農被稱為中國共產黨「留蘇三領袖」。一九二五年,中共四大在上海召開,彭述之擔任大會秘書長,並當選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陳獨秀任中央總書記兼中央組織部主任,彭述之任中央宣傳部部長,成為名副其實的共產黨「二把手」。這時,張國燾任中央工農部主任,蔡和森、瞿秋白任中央宣傳部委員。由於彭述之與陳獨秀贊同托洛茨基的主張,一九二九年彭述之與陳獨秀被開除出中國共產黨。接着,陳獨秀、彭述之宣佈成立「中國共產黨左派反對派」,三年後,陳獨秀與彭述之被國民黨關進監獄,出獄後,彭述之始終堅持他的托洛茨基主義信念,重整托派組織,在上海「解放」前夕,為了「掙脫毛澤東特務的魔手」,彭述之將托派「中央機構」撤到香港。在香港,彭述之仍感到不安全,「為了掙脫英國皇家警察的魔手」,一九五〇年一月彭述之一家五口,從香港動身,到越南西貢的華人區定居下來。由於參加托派的一次會議,與他們同時從香港到西貢的「中國托派同志」劉家良被越南特務拘捕,在監獄中受到酷刑,不久死在獄中。彭述之一家在西貢還是感到不安全,不得不離開越南。當時的巴黎,是托洛茨基主義「第四國際」的中心,彭述之決定到巴黎。除了當時十七歲的大兒子因沒有足夠的錢買船票外,彭述之一家四口乘了二十多天船,在一九五一年六月二十一日到了法國馬賽,六月底到了巴黎。

到巴黎那一年,彭述之的女兒程映湘二十四歲,小兒子九歲。程映湘說,當時他們一家生活很困難,沒有錢,靠「廉價的家庭手工收入」餬口。一九六八年,他們在巴黎近郊獲得了一間小公寓,在這之後的四年中,彭述之與他的女兒、女婿多次交談,成了編寫《回憶錄》上卷《中國共產主義的起飛》的基本資料。

彭述之比毛澤東多活了七年

在六十年代毛澤東批判赫魯曉夫「修正主義」時,托派中許多人對毛澤東產生了一種「幻覺」,但彭述之沒有幻覺、從不抱有回到中國的希望。《回憶錄》說,「一九五〇年一月末,當彭述之離開中國的那一刻,他預感到這將是永別。」許多托派分子認為毛澤東的共產主義與斯大林的共產主義是相反的。程映湘說,彭述之一直到他人生的最後一刻,不斷地提醒他的托派同志:「毛澤東主義,在實踐上,本質上與斯大林主義同出一轍。」

彭述之的最後十一年是在美國洛杉磯渡過的。一九七二年彭述之夫婦兩人到美國定居,受到了美國社會主義工人黨和同情者不斷的資助和友好對待。一九八三年彭述之在洛杉磯醫院逝世,比毛澤東多活了七年。

對於彭述之的一生,托派中央委員王凡西在《雙山回憶錄》中作了評價:「彭述之死了,一個老革命家逝世了……這樣一位始終不變,為一個政治主張而鬥爭終生的革命者,不管他的所信正確或者錯誤,也不管他的事業成功或者失敗,他之值得人們悼念、值得後來者的研究,那是完全應該的。」另一位托派分子鄭超麟說彭述之「誇示他對革命的十大貢獻」、「丑表功」。看一看共產黨內和托派內部無窮無盡的爭吵和鬥爭,斯大林死了,托洛茨基死了,毛澤東死了,彭述之死了,這種爭吵究竟為了什麼?值得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我們認真反思。

《動向》2016年11月號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動向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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