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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游: 「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這句話有多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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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

這句話你可能聽說過,但你肯定不知道這句話有多偉大。

當古典時代的人們站在凱撒和上帝面前一籌莫展、不知如何選擇的時候,這句話猶如一聲驚雷,打醒了蒙昧的頭腦。

實際上,我們現代人對於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認知方式,都與這句話有密切關聯。

先來說說這句話的出處。

這句話出自《聖經》,是說耶穌的對頭法利賽人要構陷耶穌,所以打發他們的門徒同希律黨的人,去見耶穌,說:

「夫子,我們知道你是誠實人,並且誠誠實實傳上帝的道,什麼人你都不徇情面,因為你不看人的外貌。請告訴我們,納稅給凱撒可以不可以?」

耶穌看出了他們的惡意。

如果他說應該,那他們就會煽動民眾來反對耶穌;如果他說不應該,他們可以去凱撒那裏告發耶穌。因為當時凱撒是羅馬的君王,猶太人按法被他統治。無論耶穌怎麼回答都是陷阱。

耶穌於是說道:

「假冒為善的人哪,為什麼試探我?拿一個上稅的錢給我看!」他們就拿一個銀錢來給他。耶穌說:「這像和這號是誰的?」他們說:「是凱撒的。」

耶穌就在這時說出了這句改變了整個世界的話:「這樣,凱撒的物當歸給凱撒,上帝的物當歸給上帝。」

本來自鳴得意的法利賽人一聽到這句話瞬間石化、一臉懵逼,他們完全沒料到耶穌居然會這麼回答,完全摸不着耶穌這天馬行空的思路,只好灰溜溜的離開了。

02

我來給各位看官解釋下,這句話為什麼牛?

因為之前的人類,不管是思想多麼深邃的哲學家都沒有用過這種「二分法」來解決問題。

比如古希臘影響巨大的哲學學派斯多葛派的自然法思想,就認為宇宙是一個絕對的統一整體,而人是這個統一整體裏不可分離的組成部分。

人是宇宙普遍理性的一部分,因此人必然受那種瀰漫於宇宙之中的普遍法則的支配,構成自然秩序中和諧的一部分。這個支配宇宙和人的理性法則就是自然法。

因為自然法和人的本性是一致的,所以服從自然法就是服從自己的本性。

按照這個邏輯,一個人過一種善的、有德性的生活,就是無限貼近自然法,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始終是一元的。

古希臘的思想也很牛,對吧,但問題是,世界是複雜的。

比如就如同法利賽人給耶穌設的陷阱,你作為一個人,無法分割的人,你只能有一個選擇的時候,你要服從上帝還是國王呢?

不管你服從哪一個,都會陷入矛盾悖論之中,不是得罪上帝就是得罪國王,不是失去世俗的體面就是失去信仰的體面。

而耶穌的思路是劃時代的,只有他第一個認識到,人既然是肉身和靈魂的結合體,是割捨不開的,那麼如果你分要用一元論來解決問題,必然是行不通的。

那麼,我們為什麼不換一種思路,把肉體和靈魂分開來,用「二分法」來認識和處理呢?所有這些問題是不是就會迎刃而解了呢?

比如,對於耶穌的信徒來說,納稅給國王的理由,是因為他的肉身安放在王國里,要服從這個王國的世俗秩序,是肉身對國王的服從。

而他的精神世界,依然屬於上帝,肉身的服從並不意味着精神和靈魂對國王的臣服,在精神世界裏,他依然是體面的、保有信仰尊嚴的,心中的信仰任何世俗權貴也無法剝奪。

這種二分法不但完美的解決了古典世界裏世俗和信仰之間的矛盾,同時也奠基了現代社會普遍存在的二元意識。

03

循着「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的思路,到了現代社會,宗教對世俗的影響徹底退到了精神層面,形成了政教分離的基本共識,把「政教合一」徹底趕出了現代社會。

我在這裏送各位看官一個小福利:如果哪個社會還沒有形成「政教分離」的普遍共識,那麼你就可以大膽判斷這個社會還處於蒙昧時期。

並且隨着社會的發展,人類不斷拓展這種「二分化」在哲學、政治和知識框架上的應用。

在哲學領域,

康德對「現象界」和「本體界」二分,極大促進了哲學、科學和神學的分家,把哲學、信仰統統趕出了科學領域去自立門戶,給現代科學騰出了空間,搭建起了堅實的基礎。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在古希臘的哲學體系里,哲學和科學是不分家的,甚至在中世紀哲學、科學和神學都是打包在一起認識世界的。經過康德的二分法梳理,才明確了這三者之間的界限,從而給近代科學在哲學認識上掃清了障礙,把神學和哲學對科學研究的不當干預徹底清除,科學才迎來了井噴式的大發展。

在政治領域,

人們對於公共事務和個人事務、國家權力和個人權利、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的二分,以立法的方式明確了國家權力之於個人權利之邊界,保護了國家和政府都無權闖入的私人領域。比如,私有財產、個人私隱和宗教信仰,都明確被法律所保護。

所謂「風可進、雨可進,國王不可進」,英國首相老威廉.皮特1763年在國會的一次演講——《論英國人個人居家安全的權利》中就振聾發聵的說道:

「即使最窮的人,在他的小屋裏也能夠對抗國王的權威。屋子可能很破舊,屋頂可能搖搖欲墜;風可以吹進這所房子,雨可以淋進這所房子,但是國王不能踏進這所房子,他的千軍萬馬也不敢跨過這間破房子的門檻。」

而這些帶來現代社會革命性變革的最初來源都是基督教的二分法。

19世紀,英國偉大的自由主義者阿克頓勳爵在論及自由的起源時闡述說,耶穌關於「凱撒的物當歸給凱撒,上帝的物當歸給上帝」這句話,

「是以保護良知的名義,賦予世俗權力它從未有過的神聖,也給它加上了它從未有過的束縛……

是自由的新紀元的開始……在至高無上的領域保持一個必要空間,將一切政治權威限制在明確的範圍以內,不再是耐心的理論家的抱負,它成為世界上哪怕最強大的機構和最廣泛的組織的永恆責任與義務。這種新的律法、新的精神和新的權威,賦予了自由以新的涵義和價值。」

因為基督教在中世紀的強大影響,從負面來說,是教會束縛了人們思想自由,另一方面,也因禍得福,因着這種強大的影響力同時塑造形成了歐洲人根深蒂固的二元化思維模式。

如果沒有這種塑造,很難說這種二分化會在近代歐洲現代化進程中,發揮出如此重大的作用,幾乎在現代社會的所有領域都注入了二分化的基因。

我們甚至可以說,沒有二分化,就沒有現代社會,就沒有我們今天所熟悉的現代認知方式和思考方式。

從這個意義上說,「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這句話,我們給予再高的評價都不為過。

它就是這麼牛:通過改變人類的思考方式,改變了整個世界!

責任編輯: 李廣松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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