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疫情之中,宣傳女性醫護人員剃頭不是第一次了。
為什麼這一次網友忍不住要罵?
因為這一次的宣傳照片拍的實在是太過真實、悽慘。
讓大家骨子裏產生了不適感。
於是大都網友的憤怒點在於:這些女孩在哭,原來她們不願意剃頭啊!
這個當然是最能激起大眾情緒的原因。
但理智想想:如果她們願意呢?不僅願意剃頭,還願意被這樣宣傳成新聞?
是不是這件事我們就不該批評了?
果然,微博上有相關人士出來發言了,雖然不是本人,但看起來和那些女孩很熟。
1、剃頭是自願的;
2、剃頭有好處。
這條微博的真實性暫時無法確定,看起來應該不是假的。
但不管如何,我的觀點很簡單:
就算這些女護士是自願的,就算她們對這樣的宣傳不在乎,這件事也宣傳錯了。
為什麼呢?
因為被傷害的人,不僅是她們,而是千千萬萬女性網友。
除非所有女性網友都願意剃光頭。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我這麼說,有些人會覺得奇怪:頭髮長在這些女護士頭上,為什麼剃光了會傷害女性網友?
下面給大家講個子貢的典故,孔子一針見血就指出了問題關鍵。
子貢不僅是孔子的得意弟子,道德高尚,巧言善辯,還是孔子弟子中的首富,擅長經商。
放在現在,就是個一等一的企業家,完美踐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八個字。
當時魯國有一道法律:如果魯國人在外國發現同胞當奴隸,只要把這些人贖回來,幫助他們恢復自由,就可以獲得國家的補償。
有一天,子貢做了這件好事,贖回了一位魯國人,但因為他不僅道德高尚又是個大款,所以就拒絕了補償。
他很高興,以為自己給老師長了臉,結果被孔子當頭棒喝:
「子貢,你錯了。你拿了錢,不會損傷你的品行,但你不拿錢,魯國人以後就不會有人再去贖回自己遇難的同胞了。」
這個典故後世一般叫《子貢贖人》,記載於《呂氏春秋》。
子貢有沒有做錯?
按照當下媒體的邏輯,當沒沒有。
這明顯是道德表率啊!趕快寫文章宣傳。
各種頭版頭條、熱搜安排上。
你看我魯國人多偉大。
那孔子為什麼要批評?
因為子貢這種做法,讓很多人陷入了不舒適。
1、讓以前拿過錢的魯國人傷心,自慚形穢。這些人本來沒做錯什麼,無緣無故背上了道德的重擔;
2、讓未來想要救人的魯國人猶豫,到底救還是不救。猶豫之下,很多人可能就選擇不救了。
子貢最好的做法是光明正大收下錢,然後再偷偷把這筆錢還回去,或者幫助窮人。
而他只是拒絕了這筆錢,孔子就批評了他,如果當時的魯國媒體人再瘋狂宣傳呢?
結果一定要更糟。越宣傳,對上面兩類人的傷害越大。最後只會就讓這個法律形同虛設,讓更多魯國人繼續在他鄉受難。
這個典故後面還有一個小故事。
子路也是孔子的學生。有一天他救起了一名溺水者,對方為表救命之恩,送了一頭牛。子路收下。
孔子開心的說:「魯國人從此一定會勇於救落水者了。」
這兩個小故事道理一樣。
大家仔細品品。孔子的話是不是剛好可以批評「宣傳女護士剃光頭」這個新聞?
如果把孔子批評子貢的話稍微改一下,那就是:你不宣傳,不會損傷那些女護士的勇敢精神;你宣傳了,會讓其他人不敢去抗疫前線。
宣傳女護士剃光頭會帶來很多負面效果:
1、讓很多女性醫護人員不敢去前線;
2、讓更多女孩子不敢學醫;
3、讓更多更多女孩子感到被侵犯。
有好處嗎?
也有的。
讓那些無法對女性剃光頭這件事感同身受的人,感動,獲得克服困難的力量。
所以,媒體過分宣傳道德高尚類的悲慘新聞,不僅傷害相關人,更是鼓勵社會同理心的消失。
讓人與人之間變得冷漠。
文明社會的標誌就是人與人之間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關懷。
把一個正常人置於悲慘的境地已經是傷害了當事人,如果再把無奈當高尚、把悲傷當感動過度宣傳,無異於鼓勵群體忽視個體感受。
荒誕至極。
再想想,收下並且宣傳孤寡老人捐款這件事。
道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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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面效果包括:
1、傷害了當事人。即使她們願意捐,這些錢也是他們的養老錢,捐了下半輩子就沒依靠了;
2、傷害了沒有捐錢或者只捐了幾百元的老人。這是一種無形的道德壓力,媒體宣傳得越過過分,傷害越大;
3、傷害了所有心疼老人的網友。
有好處嗎?
也有的。
1、讓老人獲得滿足感、存在感;
2、讓那些對老人沒有同理心的人,感動,從而捐更多錢。
第二點上面已經反駁過了,不重複。
第一點的好處,看似很重要,但反過來想極其荒誕。
老人為什麼缺滿足感,缺存在感?
還不是因為平時不受周圍人重視。
基層幹部不考慮解決這個問題?非要讓老人捐棺材本逞英雄?
這不是個案。
很多老人都這麼幹。
這體現了他們自己的高尚,同時也反映出:
他們在國家經濟大踏步向前時,被我們選擇性忽略了。
他們是被拋棄的一群人。
如果我們還大力宣傳這種新聞,不就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嗎?
宣傳懷孕8個月的孕婦前線工作,更誇張。
簡直是自殺式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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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告訴所有人:
1、這家醫院沒人性;
2、這家醫院沒醫護人員能用了。
總之對集體來說,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說了這麼多,最後我們再簡單聊一下「道德」二字。
不管我怎麼說,肯定會有人無法理解,然後拍案反駁:某些人道德就是高尚,還不能宣傳了?鼓勵道德表率沒錯啊!
這麼反駁的人,基本上對道德本身一無所知。
道德這玩意其實很虛。
它受很多條件影響。
比如上面講的《子貢贖人》這個案例。
子貢為什麼會不要魯國的錢?
只是因為他道德高尚?
如果他窮到揭不開鍋、家裏的娃嗷嗷待哺,他還會不要錢嗎?
有錢是他道德高尚的資本。
又比如孤寡老人捐款這個案例。
只是因為她們道德高尚?
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單純。
說白了,單純就是脫離社會。
一方面她們不知道這個錢捐出去完全有可能對武漢起不到作用;
一方面她們長期被社會忽略,將捐錢當成唯一發光的機會。
所以你認為單純還是因為道德嗎?
我這麼說絕對不是否認子貢和老人的道德高尚,而是想告訴大家:
道德是一個人自身所處環境、所擁有技能的綜合反映。
世界很難有一個脫離現實,單獨存在的道德。
子貢因為能力強,能賺錢,所以他對錢的需求不大。但更多普通人還很窮啊!
孔子批評他,其實就是想告訴他:你衣食無憂不需要這筆錢,但大部分人是需要的。
大部分人是普通人,不是道德不夠高尚,而是自身綜合條件所限。
所以各種道德婊、環保婊大部分都是吃飽了撐著的一群人。
歐洲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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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他們的國度,可能沒毛病。
但放在發展中國家,就很過分了。
不切實際。
所以說,在目前的中國,宣傳道德表率得拿捏好尺度。
可以做,但不能過分。
畢竟我國還在大發展階段。
實事求是。
多關心風暴之中的個體,永遠沒錯。
抗疫一線女護士悲傷的淚水值得記錄,但她們動人的微笑更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