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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太陽隕落前最後三年毛的失意與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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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中共開國領袖毛澤東的健康已是每況愈下,仇恨、失意、自憐,籠罩着他最後的日子。就在生命的最後,面對鄧小平、周恩來、葉劍英形成的三人「同盟」,毛澤東已是力不從心,儘管他的大腦直到臨終都很清晰,保持一個念頭就是自己和權力,但他也無力改變文革破產的頹勢。

鄧乾的另一件事,是使荒蕪的文化領域有了點生機。這時上演了幾部劇情片。儘管它們無一不是歌頌共產黨的,江青仍然對它們橫加攻擊,用漂亮女演員也成為罪名。

老百姓看不到電影,毛卻想看什麼就看什麼,「解放後」的,「解放前」的,香港的,西方的。他特別喜歡坐在家裏欣賞戲曲。名角兒們便從流放地被召回,在空蕩蕩的北京電影廠、電視台攝影棚里,專為毛錄音拍戲。沒人對他們解釋為何來演唱這些早就被禁的「反動黃色」的東西,只有人警告他們不許問問題,不許交談,不許向任何人提起。錄像由電視轉播車從毛的住宅外,直接發送給毛獨家欣賞。

因為他的政策,鄧小平不時同江青發生爭執,有時拍桌子罵她,成了除她丈夫外這樣對待她的第一人。鄧也當面對毛譴責江青,並鼓勵電影導演和其他文化人給毛寫信告她的狀。鄧的做法就是否定文革,而毛把文革看作他一生做的兩件大事之一(另一件是把蔣介石趕到台灣)。毛不能讓鄧得逞。一九七五年十一月,他要鄧主持做一個肯定文革的決議,等於要鄧自己把自己限制起來。

鄧拒絕做這個決議,說:「由我主持寫這個決議不適宜,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他是當着一百三十名高級幹部的面說這番話的,態度強硬。毛只好放棄做決議一事。但他同時也決心再次打倒鄧小平。

周恩來葉劍英都曾勸鄧不要操之過急,等毛死了再說。但是鄧不願意等,他估計他可以逼毛讓步。鄧看到的是毛的極度衰弱,但他見不到的是,在這衰朽的軀殼下,毛保持着不可摧毀的意志和慣有的老謀深算。

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七十八歲的周恩來去世。鄧的主要盟友一死,毛馬上行動,把鄧的職務實質上解除,將他軟禁在家,在全國搞「批鄧」。對葉劍英,毛也同時下手,以「生病」為名拿掉了他的軍職。毛指定「老實」不起眼的華國鋒接替周恩來,同樣不知名的陳錫聯代換葉劍英。毛用他們而不用「四人幫」是因為「四人幫」太不得人心,毛希望儘量減小對他決策的阻力。

周恩來的死成為導火線,點燃了舉國上下長期壓抑的對文革,乃至對毛的奔騰怒火。頭一年,鄧在台上時,「謠言滿天飛」,把周塑造成一個為老百姓嘔心瀝血,跟「四人幫」鬥爭,受「四人幫」迫害的悲劇英雄。人們對他的死表現了真誠的悲傷。媒體受命低調宣傳,大家更加憤慨。當周的遺體從醫院運到八寶山公墓火化時,北京一百多萬人自發肅立幾十里長街兩側為周送行,形成了毛政權下從未有過的壯觀景象。追悼會那天,就連毛謹慎寡言的秘書張玉鳳也問他:「主席你是不是去參加總理的追悼會?」毛翹了翹他半癱的腿,說他走不動。可人們把毛不出席看作是他故意貶周。不久後是春節,毛的住宅放了鞭炮,中南海里的人悄悄傳說,這是毛在慶祝周的死亡。

四月初,火山終於在清明掃墓時分爆發。人群匯集在天安門廣場,用花圈與詩歌悼念周恩來,聲討文化大革命。同樣聞所未聞的是,人群搗毀了企圖清場的警車,放火燒了「四人幫」組織的民兵指揮部。這場暴動,就發生在離中南海咫尺之遙的地方。

毛政權用血腥手段恢復了天安門廣場的「秩序」。江青喝茅台以資慶祝,毛批示:「士氣大振,好,好,好。」鎮壓在全國進行,不過已是強弩之末。

雖然鄧小平並不是天安門抗議活動的後台,可是廣場四周松樹上掛的許多與「小平」同音的小瓶子,叮叮噹噹地響着人群對他的擁戴。毛害怕鄧同人民結合起來,下令把鄧從軟禁的家中抓走,關在北京的另一個地方。

毛沒有用殘酷的方式來對付鄧,相反地,他發話要保護鄧。這並不是因為毛對鄧念念不舍,他是怕鄧在軍隊的追隨者憤而採取激烈措施,威脅到自己的權力和生命。軍隊實際上仍在葉劍英的掌握中。葉在西山住地,每天接見川流不息的軍隊將領,直接針對毛的話,說他沒有病,「誰也休想趕我走」。在朋友中間,葉對毛的稱呼已不再是尊稱「主席」,而是「拿摩溫」,英文number one(「一號人物」)的音譯。雖無貶義,也是不恭。

在葉的住處,將帥們半公開地討論他們應該採取什麼行動。外號「鬍子」的王震將軍對葉說:把「四人幫」「弄起來不就解決問題了嗎?」因為怕竊聽器,葉打着啞謎,先伸出右手,握緊拳頭,豎起大拇指,向上晃兩晃,然後把大拇指倒過來,往下按了按。「鬍子」將軍猜明白了:大拇指指的是毛,他在世時不宜輕舉妄動,等去世以後再說。「鬍子」將軍找到他從前的下級汪東興,代表軍方囑咐他要保護好鄧小平。

毛清楚西山里出出進進在搞什麼名堂,但他在軍隊新任命的人完全無力抗衡,他本人命在旦夕,無回天之力。他只好聽之、任之。就在這樣焦躁無奈的情緒下,他的心臟病六月初大發作,把他擱在死亡的門口。

毛的病危通知發給了政治局和主要大夫。當時鄧的夫人因眼疾住在專給高層——包括被打倒的高層——看病的三○一醫院,一位跟她親近的醫生把毛病危的消息告訴了她。這樣一個絕密消息馬上被透露給主要政敵,標誌着毛的鐵腕已鬆弛到何等地步。鄧一得知這個消息,就在六月十日給毛寫信要求回家,等於是要求釋放。

毛不敢拒絕,在月底病情好轉時答覆:「可以同意」。鄧的歸期被延遲了幾天,因為朱德元帥在七月六日以九十高齡去世。朱德在文革中受了不少罪,毛怕他的死也像周一樣引起全國抗議浪潮,怕鄧卷進裏面去。抗議浪潮沒有出現,毛才在七月十九日放鄧回家。鄧在深夜被一輛汽車悄悄接走。

這一次鄧只關了三個月。雖然放出來後仍是軟禁,畢竟鄧是跟一大家子親人住在一起。毛奈何不了他。

最後的日子1974~1976年80~82歲

仇恨、失意、自憐,籠罩着毛澤東最後的日子。這些早就在他的性格里躁動的情緒,在生命臨近終結時,由毛賦以特殊的表現方式。他喜歡六世紀庾信的《枯樹賦》,為一度繁盛的大樹枯萎凋零感懷傷情。按詩人的原意,大樹所以沒落,是因為在移植中傷了根本,作者藉此感慨自己飄零異地的身世。但一九七五年五月二十九日,毛對注釋詩文的學者提出異議,說大樹的遭遇「不是移植問題」,「是由於受到了急流逆波的沖盪和被人砍伐等等的摧殘所造成的」。以樹喻人,毛當然想的是自己。幾天前,鄧小平和他的同盟者剛逼着他屈辱地當眾認錯,說「我犯了錯誤」,取消了針對他們的政治運動。用江青的話來說,鄧等人是在「欺負主席」。

而毛在一九七六年七月還不得不放鄧回家。就在這時,他讓秘書把《枯樹賦》給他讀了兩次,然後自己開始背誦,用微弱、吃力不清的聲音慢慢地背,句句都是傷感之情:「……前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淒淒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這是毛一生中所讀、所聽的最後一首詩詞。

在大限將臨的歲月里,毛痛恨的不只是鄧,周恩來也在其中。早在一九四一年,毛曾寫過九篇痛罵周恩來等人的文章,語言尖酸刻薄,毛一直不便發表它們。一九七四年六月,毛不得不讓周做了第一次手術。他由於自己病重而不敢把周逼狠了,唯一泄憤的方法是重讀那九篇文章。毛死前一個月,又讓人把這些心愛之作讀給他聽,回味宣洩的快感。

毛在「九篇文章」中對當時的盟友劉少奇曾稱讚有加。重讀時毛把對劉的讚詞從文章中全部劃掉。

重讀這些文章,毛腦子裏或許還轉着文章攻擊的主要對像王明。一九七四年三月二十七日,王明死在莫斯科。四十年代,毛曾想毒死王明,後來不得不放王明移居蘇聯。據赫魯曉夫和王明的兒子王丹之說,毛還下過一次手,結果王明沒死而他兒子的愛犬被毒死了。王明對於毛是一顆定時炸彈,他不時做反毛的對華廣播,文革中還計劃飛返中國,在新疆建立根據地,以圖推翻毛。這個計劃由於蘇聯不支持而未實行。

從四十年代中毒以後,王明就不斷生活在病重、病危之中,最後幾年,生命更似一縷遊絲。他的內臟全被腐蝕壞死,到後來什麼都不能消化,一點點東西,要嚼三、四個小時,算一頓「飯」。

毛幾乎所有從前的同事都已魂歸西天,多數的死同他有關。然而,這些死對他都有些「美中不足」。王明死在他鞭長莫及的蘇聯。劉少奇、彭德懷死了,毛不敢公諸於世。周恩來的死激起天安門廣場大示威。林彪逃出了國境,差點就安然無恙,而且留下一道擺脫不了的暗殺他的陰影。鄧小平呢,還活着,享受着天倫之樂。

毛自我感覺是個失敗者。幾十年苦苦追求也沒能稱霸世界。原子彈有了,可是「有彈無槍」,已有的導彈能把它準確地射過邊境就不錯了。巨額投資的中國軍工產品質量差得一塌糊塗,而且浪費奇大,效益奇低。毛一九七五年接見海軍負責人時伸出小指頭,萬般遺憾地說:「我們的海軍只有這麼大!」毛會見基辛格時,扳着指頭數着說:「世界上只有兩個超級大國。我們落後。美國、蘇聯、歐洲、日本、中國、我們是倒數第一。美國、蘇聯、歐洲、日本,中國——你看看。」福特總統訪華時,毛對他說:「我們只能放空炮」,「罵罵人」。

一九七四年,毛生前最後一次努力要爭做世界領袖。這次毛仰仗的不是軍事實力,而是中國人民的貧困。他重新劃分「三個世界」,把貧困作為「第三世界」的定義,這樣一來他便是當之無愧的第三世界領袖。毛的確被恭維為第三世界領袖,但享有此稱號的人不少。第三世界並不聽命於毛,毛也沒起什麼領導作用。就像一位美國外交官所說:「是與不是有什麼兩樣呢?」

即使毛培植起來的人也拒絕接受他的領導。柬埔寨的紅色高棉一九七五年奪權沒有毛的援助是辦不到的。導致柬埔寨人口四分之一死亡的波爾布特掌權後來見毛,毛誇獎他的奴隸營式的統治,說:「你們取得了偉大的勝利,一舉消滅了階級。」住在中國享福的西哈努克親王被毛送回柬埔寨,在軟禁的環境裏給紅色高棉作招牌。儘管毛給了波爾布特無窮的好處,波爾布特卻完全不領情。親毛的柬埔寨領導人克·米(Keo Meas)被拷打致死,檔案上這樣寫着:「這條可憐蟲的死是罪有應得。你這個腐朽的雜種,竟膽敢說柬埔寨共產黨是在毛的影響之下。」

在世界舞台上,毛能抓住的只是一個模糊的光環。尼克遜的女兒朱莉(Julie)來訪時戴着一枚毛像章,她後來寫道:「他的反應簡直像個孩子,興奮得不由自主地緊緊抓住我的手。」為了持續保持知名度,毛見外國政要一直見到臨死前三個月。可這些會見有損他的領袖形象。泰國領導人說他們進房時毛在「打呼嚕」。新加坡總理李光耀描繪道:毛說話哼哧嘟噥,頭歪倒在沙發背上。從當時拍的照片上可以看到,毛臉如蠟像,兩腮下墜,口角流涎。一九七六年五月底,毛看到他接見巴基斯坦總理布托(Zulfikar Ali Bhutto)的照片後,再不見外國人了。

毛因未能實現做世界領袖的雄心而傷感。他的傷感不是為他的國家和人民。為追逐他的夢,為鞏固他的權力,他給中國帶來巨大災難,造成七千萬人在和平時期死亡。對此毛沒有表示過任何遺憾。他心頭只有自己。毛後期很愛哭,任何使他聯想到征服中國的輝煌——像看宣傳電影中中共軍隊進北京——和現在的失意,都能教他淚飛頓作傾盆雨。他身邊工作人員常見他「激動得淚如泉湧」。自我憐憫,這就是毫無憐憫之心的毛澤東臨終前最強烈的情緒。

毛這時喜歡的古典詩詞,抒發的都是英雄豪傑「壯志未酬身先死」的感情。這份感情使他與全世界的「壯志未酬」的大人物認同。其中最顯着的是因水門事件下台的美國總統尼克遜。毛一而再、再而三對他表示同情。尼克遜離開白宮不久,毛托菲律賓的馬科斯夫人給他帶話,問候他,請他來中國。尼克遜的女兒和丈夫戴維·艾森豪威爾(David Eisenhower)第二年來華受到驚人的熱烈歡迎。毛對朱莉說:「馬上給你父親寫信,說我想念他。」朱莉回美國後,中國駐美聯絡人員告訴她說,毛「把你看作一家人」。這樣的話,毛一生中大概沒有對第二個外國人說過。

一九七六年二月,尼克遜再度來訪。為了此行,毛派了架波音七○七,載上外交部的禮賓司長,專程到洛杉磯去接他。這個姿態也是聞所未聞的,特別是中國飛機很有可能被扣下,做為中國沒收美國在華財產的抵押。與尼克遜重逢時,毛以茶代酒,跟尼克遜碰杯。尼克遜走時,毛步履艱難地陪他到門口,無限惆悵地同他告別。毛就是把尼克遜接來道別的,為尼克遜上演的文藝節目裏,毛特意安排了他心愛的古典詩詞演唱,其中有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懷古》:「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有薩都刺的《百字令·登石頭城》:「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傑。」有張元乾的《賀新郎·送胡邦衡謫新州》,裏面更嘆道:「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悲難訴。」

對尼克遜,這些都是對牛彈琴,他聽得枯燥無味,疲倦已極。毛是在為自己抒發感情——儘管他不在場。

毛的傷感情懷還有一個寄託者,他就是被毛趕到台灣的蔣介石。為了防止蔣捲土重來,毛屠殺了數以百萬計的中國人。一九七五年四月五日,八十九歲高齡的蔣介石死在台灣,臨終留下遺言,棺材不落土,要等到共產黨垮台後葬到大陸去。令人想不到的是,毛澤東私下為他舉行了一場個人的追悼儀式。

那天,毛只吃了一點點東西,沉默莊嚴地把張元乾的送別詞《賀新郎》的演唱錄音放了一天。這首詞只有幾分鐘長,反覆播放便形成一種葬禮的氣氛。毛時而靜靜地躺着聽,時而用手拍床,擊節詠嘆,神情悲愴。詞裏寫道:目盡青天懷今古,肯兒曹恩怨相爾汝!這兩句意思是:你我都是胸懷古往今來和國家大事的人物,不是那些卿卿我我談論兒女恩怨私情的人。毛在跟蔣介石談心。

詞的最後兩句,原文是:「舉大白,聽《金縷》」,表示滿腔悲憤,無可奈何,只能借飲酒寫詞聽唱來消愁。為蔣介石送葬後幾天,毛仍念念不能釋懷,下令把這兩句改為「君且去,不須顧」,重新演唱錄音。這一改,使送別的意味達到高潮,送朋友流亡外地變成了生離死別。毛向蔣介石做了最後的告別。

尼克遜、蔣介石都是被推翻的,在毛生命的最後歲月里,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被推翻。埃塞俄比亞的海爾·塞拉西皇帝他只見過短短的一次,沒什麼交情。可是,皇帝被軍事政變趕下台,一九七五年死在監獄裏時,毛着實傷心了一番,不斷說:「做得好好的一個皇帝,為什麼要把別人推翻呢?怎麼會落到這個下場呢?」

正是這種擔心,驅使他對鄧小平等人暗示:別動他,盡可以在他死後清除江青一黨。毛只求自己生前不出事,對他死後天塌地陷毫不關心。毛沒有指定「接班人」。

毛其實根本就不相信他打的天下會長久。死前他只有一次對為他管事的華國鋒等人說了幾句關於未來的話。未來在他腦子裏是「動盪」,是「血雨腥風」,是「你們怎麼辦,只有天知道。」

毛沒有留下任何遺書,也沒有向任何人交代遺言——儘管足足有一年,他知道自己死期已近,有充裕的時間預備遺囑。

毛生命的最後幾個星期在中南海內一所其貌不揚的房子裏度過。房子是專為他修的,可以防地震,只有代號,叫「二○二」。一九七六年七月底,北京被近鄰唐山市的一場七·八級特大地震所震撼。毛身邊工作人員把他匆匆抬進那裏。

地震造成的死亡人數多達數十萬,官方說二十四萬,非官方估計是六十萬。如果中共當局接受國際援助的話,傷亡本可以大為減輕,但毛政權對外國援助一概拒絕。在北京和其他城市裏,千百萬人睡在露天,「四人幫」控制的媒體卻號召人民「在廢墟上批鄧」。

九月二日,江青要出北京,來徵求毛的許可。毛先說不同意,後來她又要求,毛便答應了。三天後,毛突然喪失神志,江得到通知立即返京。這時毛床邊有以華國鋒為首的政治局成員晝夜值班,回來後的江也參加,但站在毛的床後,因為毛一清醒看見她,就顯得煩躁反感。毛的兒女一個也不在身邊。

九月八日,毛從昏睡中醒來,喉嚨一陣咯咯咯響,他想說什麼話。在毛身邊十七年的理髮師兼服務員周福明把一支筆塞進毛的手中,毛的手抖了半天,在理髮師舉起的紙上艱難地畫了三條歪歪扭扭的線。喘息了一會兒,他又慢慢地抬起手,吃力地在木板床上點了三點。理髮師猜到了毛要什麼,原來是毛要看日本首相、自民黨總裁三木武夫的消息。毛從來沒見過三木,對他也沒什麼特殊興趣,此時對三木的掛念,緣於自民黨內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權力鬥爭,要把三木趕下台。

關於三木的材料拿來了,毛的女友兼護士孟錦雲用手托着給毛看。毛看了幾分鐘,昏迷過去了。這份關於又一個政府首腦將要倒台的材料是毛最後的讀物。

不久,毛聲音微弱地對孟說:「我很難受,叫醫生來。」這是毛說的最後一句話。以後他再也沒從昏迷中醒過來。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零時十分,毛澤東死了。他的腦子直到臨終都保持清晰,清晰地轉動着一個念頭:他自己,和他的權力。

尾聲

今天的中國,毛澤東的像仍然高掛在天安門城樓上,他的遺體停放在天安門廣場的中心。中共現任領導人自稱是毛的繼承者,竭力維持着毛的神話。真實的毛,依然鮮為人知。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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